晏瑜棠这坑挖的不小,多少也有些“胡搅蛮缠”,可上面有晏皇扛着,她手里又有玉玺,只要不是撞柱子那种反对,事情就不太难收场。

至于撞柱子。

那是言官要做的事,他们这种只是俸禄不干事的人是不会做的,他们比谁都惜命。

陈大人孤掌难鸣,剩下的那些世家官僚也有聪明的见风使舵,见御史台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知道今天这事是没什么改变的余地了,等陈大人的目光扫过来,直接低下头避开,半点没有刚刚反对时的决绝。

陈大人往后看了一圈,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心里更是憋屈,偏偏晏瑜棠还在上面他要不要马上写一道圣旨出来。

这是问他么?

分明是把他往火堆上架!

陈大人家祖上也是出过大学究的家族,到了他一这代虽然家境已经不如当年,但是陈家名讳在西京还是颇有名气。

他自幼饱读圣贤之作,又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自认骨子里带着一股清高,对于女子上朝这件事,不是一般二般的反对。

往常朝上世家贵族多是抱团,他们看不起寒门弟子,陈大人也是其中一个,可今天他没有得到其他人的响应,在捏着鼻子找寒门弟子和承认女人当权这件事之间,咬着牙选择了前者。

然而他自以为是纡尊降贵的青睐,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谢方寒站在武将队列里在心里替这位大人尴尬。

陈大人的脸一阵红一阵青,变脸之快像是内里装了个跑马灯,就在朝上气氛最尴尬的时候,终于有人出列“拯救”了陈大人。

新任的户部尚书上前弯身,语气恭敬的说道:“禀告殿下,城东的学院建设资金去日已经按照计划尽数移交工部,下一阶段的计划资金已经开始按计划抽调。”

谢方寒同情的看了一眼陈大人。

就在户部尚书出列那一瞬,他分明看到了陈大人眼中的期待,结果,这位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不仅没为他说话,反而是开始汇报工作。

这算什么?无视他么?

有了这位户部尚书的带头,陆续的又有几位大臣出列汇报之前的工作,独留陈大人站在他们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方寒又瞄了一眼那位户部尚书。

谢明涛还在的时候,户部可以说是他自己说的算,虽然面上他是一副“中立”的样子,但是户部自上到下都是他的人。

这一次朝堂的“清洗”,晏瑜葭趁着机会在暗中出手把整个户部都换了一遍。

一个国家的正常运行,皇权、军权、资金,缺一不可。

现在大晏的这三方各自在晏瑜棠、谢方寒、晏瑜葭手中,凭她们三人的关系,牵一发动全身。

可惜在场的人大多还活在他们的旧时大梦里,看不到新的秩序。

朝臣们自户部开始,挨个部门开始出列汇报工作,就连御史台都不例外。

陈大人面如死灰,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知道无论是晏瑜棠还是晏瑜葭,女子上朝议政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这朝堂他站了二十多年,每次来的时候都是满满的人,只有今天空旷的让他害怕。

“众卿可还有事要奏?”

晏瑜棠说完目光犀利的环顾下方的朝臣。

晏瑜棠:“既然无事,退朝吧。”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一点点的颤,她明白自己站在这代表了什么,九五至尊之位就在她的身后,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坐上去,可她再三询问自己的内心,是否期待这个位置。

答案无一例外都是否。

光是站在这把椅子前,她都觉得喘不过气,若真的坐上去,她不知道自己能抗多久。

她的目光准确的停在谢方寒的身上,下方的人似乎有所感应,抬眸对上她的视线,轻轻的笑了笑。

今日她对上了许多双眸子,有深沉的,有不满的,有质疑的,有怨恨的,也有期待的,前者使她坚强,后者让她坚定,但是只有此时此刻,她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是“自己”。

谢方寒单膝跪地,置地铿锵的道:“恭送殿下。”

在她身后的不少人都面露诧异,回过神后,有跟着下跪的,也有只是简单弯身的,不管哪种嘴里都说着和谢方寒一样的话。

身处前列的几位老臣高官,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也面目恭敬的弯了腰。

这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至此,晏瑜棠主持的第一次早朝,正式谢幕。

棠园

晏瑜葭早早地就来这候着两个没下朝的人。

今天是晏瑜棠第一天上朝,棠园的人都跟着十分的紧张,连一向办事稳妥的明月情绪都有些不稳,明星更是满脸都写满了焦虑。

晏瑜葭看着自己手里被削的坑坑洼洼的苹果,思考再三觉得今天还是不要吃让人动刀的水果了,她怕下一次递到她手边的水果不仅坑坑洼洼,面上还沾着血。

“殿下回来了!”一直候在门口的内侍突然对着里面吼道。

晏瑜葭一口苹果刚咬上,一旁的明星“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吓得她手里的苹果差点甩出去。

整个棠园因为这一句话突然忙碌了起来,宫人们忙碌的穿梭着,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晏瑜葭一边“咔吧咔吧”的嚼着苹果,一边嫌弃的看着他们。

晏瑜棠还没进棠园的门,就被以明月为首的侍从们安排的明明白白。

谢方寒从前面绕回到后宫的时候,晏瑜葭已经吃完两个苹果一个梨,正在吃从西边刚送过来的葡萄。

“呦,来了。”晏瑜葭朝她点点头,嘴上动作不停。

谢方寒也没想到棠园今天是这番光景,看了眼被侍奉在人群中间的人,十分淡定的走到晏瑜葭所在的角落里坐下。

“听说你刚刚在朝上跪下了?”晏瑜葭吃完一串葡萄才腾出嘴说话。

“你这消息也太快了一点吧。”谢方寒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这下了朝就直接过来了,就算是晏瑜葭安排了眼线也不会这么快就把消息送过来吧。

“我可是有后台的人。”晏瑜葭冲着她挑了挑眉。

谢方寒恍然,她要是不说自己都忘了她是有“系统”的人,现在户部算是在她手里,按照以往套路来看,应该是系统那边开通了什么功能或者给了什么辅助所以她才能这么快的知道消息,甚至有可能直接是“亲眼”看到的。

谢方寒语气十分的无所谓:“跪了啊。怎么了?”

一说到这件事上,晏瑜葭的双眼就泛了光,“你是不知道,在朝上你刚跪下,站在你后面那些大臣都傻了,特别是年轻的刚提拔上来的。”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谢方寒不解。

她不就是单膝跪了个地么,不符合礼法?不应该啊,晏瑜棠怎么说也是公主啊,真追究起来,连太傅丞相都是要对她行礼的。

“别人跪那是没什么,但是你是谁啊?年宴上连皇帝都不跪的人,竟然跪了公主,他们能不吃惊么。”

晏瑜葭一边说着一边还打量着谢方寒,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位这个人了。

说她理智吧,偏偏做事上头,计划这个词在她那就是个参考,经常打你个措手不及。

说她感性吧,脑子又清醒的很,冷酷起来那真是“六亲不认”,谢家多少和她也有些感情,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点身为谢家子弟的觉悟,别说流泪了,连善后都是成棋直接办的。

谢方寒这人说好听点,叫随心所欲,说难听了就是意气用事!

晏瑜葭出手怼了怼谢方寒:“诶诶。”

“啊?”谢方寒转头。

晏瑜葭一脸狐疑的看着她说:“你穿书来之前是干嘛的?”

她真是太好奇谢方寒以前从事什么职业了,这要放现代,她这性子肯定是要挨打的。

“以前就是个学生啊。”谢方寒虽然不知道她问什么,但是这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就直接告诉了她:“就是个普通学生,刚上大学军训还没结束呢,就过来了,平时也没什么爱好,爱看点书。”

晏瑜葭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以前的谢方寒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因为和平年代所以骨子里的叛逆的并没有表露出来,来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古代,反倒是把心里的“恶魔”放了出来。

晏瑜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参考了,谢方寒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深入”的了解到。

大部分穿越或者穿书或者有“金手指”加持的人都会因为这种外力引出原本处于“隐形”的偏激性格,她见过不少,大部分都是飘的不知天高地厚,少有的能维持本心。

谢方寒这么一个状态不稳定的,还挺少见。

“你们俩说什么呢?”身前突然传来晏瑜棠的声音打断了晏瑜葭的思考。

谢方寒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宽敞的位置示意她坐。

晏瑜棠也不嫌弃,直接坐到了这两人的中间。

她很早就注意到了谢方寒来了,但是身边一直围着人,她不好扫了这些人的兴致,再加上后宫现在没有皇后,很多事也得问她做主,这才耽误了一阵功夫。

可处理宫务归处理宫务,她的注意力可是一直都在这两人身上的,距离有些远她分辨不出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看着气氛倒是不错。

虽然心里知道两人不会有什么,可这一幕落在眼里还是让她有些不开心,这也让她更坚定了她早上的想法。

天下需要的从来不是大晏,需要的一直是明君。

这皇位,她不要,这天下,她也不要。

“明天开始你就要随我上朝了。”她先对晏瑜葭说。

晏瑜葭点点头,这件事她刚刚“亲眼”看到了,并且还为那位“陈大人”默默地悲哀了几秒。

晏瑜棠又接着道:“等到西京的秩序恢复,朝堂的风气肃清,我会按照约定一点一点的把监国的权利让渡给你。”

晏瑜葭:……

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她还想再摸几年鱼。

晏瑜棠可不管她心里的想法,说完就转头去看谢方寒。

谢方寒原本还在看晏瑜葭的热闹,没想到晏瑜棠的“枪口”马上就对准了自己。

“以后不许跪我。”她很少和谢方寒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

谢方寒看着她认真的眸子,原本辩解的话被临时咽了回去,她笑着点点头,应了下来。

行吧,小姑娘不让跪,那就不跪了。

晏瑜棠见她答应这才收了严肃,对着她弯了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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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无完人,也不是谁人在面对责任的时候对会咬牙负重,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些时候,在逃避和钻牛角尖里选择答案,又哪有对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