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军得胜归京,晏皇亲出宫城迎接。

虽然没有出西京城,但也是给足了谢方寒牌面。

萧迪委婉的安慰,她这次虽然是打了胜仗,但毕竟是初出茅庐,想让皇上出城去接,那怕是要卫百里亲征才行。

谢方寒自己倒是不在乎这些,听了也就点点头,算是没有辜负他一番苦心。

通向皇宫的主路两旁密密麻麻站满了围观的百姓,谢方寒打马走过,鼻尖尽是香风,心中感慨所谓的“一日看尽长安花”也就不过如此了。

路的尽头,皇帝专属的华盖夺人眼球,晏皇站在最前面,身后站满了文武百官。

谢方寒在萧迪的提点下提前下了马,恭恭敬敬的上前对着皇帝行礼。

晏皇面上带笑,看起来心情不错,连喊她平身的语气都是温和的。

谢方寒起了身才看到晏皇和百官之间还隔着几个人,晏瑜棠,晏瑜葭,以及被内侍领着的六皇子,除了三公主,皇帝仅存的几个孩子都在这了。

她多看了一眼晏瑜葭,见她穿着一身鲜艳的宫装,但偏偏面上一副乖巧的站在晏瑜棠的身边。

晏皇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皇宫里走,谢方寒有心去看晏瑜棠,奈何她跟在晏皇的身边,身后全是大臣们打量的视线,她不好轻举妄动,只得歇下了心思。

进了主殿,谢方寒察觉到气氛突然开始紧张了起来。

身后两侧的视线一道比一道胶着,像是要把她烧掉。

晏皇不管下面的暗潮汹涌,抬了抬手示意大太监宣旨。

“宣旨:陛下有旨,征北将军谢方寒收复失地有功,今特封其为云麾将军。”

谢方寒俯首谢恩,在低头前瞄到了大太监手边那一摞圣旨,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在大晏,除了卫百里这位一品武将,其余的最高不过是从二品,谢方寒不及弱冠却领从三品的官衔,大晏开国以来也是第一人了。

朝臣们视线更加火热了,这么年轻的从三品,前途不可限量。

还有人趁机看向谢淮,大概是想看谢淮的脸色,毕竟要是谢方寒还是谢家人,谢家今日之后注定大兴。

也有头脑清醒的大臣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从三品的官衔按理说也该有赐府,可这旨意除了官衔其他什么也没有,也太过于简单了。

大太监不换不忙的打开下一份圣旨:“宣旨:陛下有旨,朕有公主,行五及笄,淑慎勤勉,性行温良,特赐封号:晏清。另赐公主府一座。

云麾将军谢方寒,年轻有为,行事方正,甚合朕心,与朕之晏清公主相得益彰,特赐佳姻,择日完婚。”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刚燃起的火瞬间灭了,怪不得谢方寒的官衔这么高,原来是有后手的,官职再高,这也是皇家的女婿了。

尚公主虽然听着名头很大,但历朝历代,皇家的驸马几乎都是闲散一世,没有几个身负重职。

可惜了啊。

原本名留千古的人,也注定泯于历史。

谢方寒高声谢旨,她大概是全场最高兴的人,宣旨之前她还一直担心皇帝临了给她整幺蛾子,抗旨的宣言她都想好了。

好在有惊无险。

两道圣旨宣完,眼神好的大臣注意到大太监又拿出了一卷,一时心思恍惚。

现在圣旨都是论批发的?

如果说前面两道圣旨还在他们的接受范围内,第三道圣旨就是在挑战他们的心脏强度。

刚刚在宫门口他们就注意到了晏瑜葭,虽然有所怀疑,但是那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敢出声。

直到第三道圣旨宣布了她这沧海遗珠的身份,朝臣们才不得不相信之前的猜想。

还真是又一位公主。

圣旨里没有提及她的出身,但奖赐却是十分的丰厚,不仅赐了一大堆宝物,还赐了公主府和封号。

在大晏,公主一般只有在出嫁前才会赐封号,就像晏瑜棠,而晏瑜葭的封赐不是为了出嫁,而是晏皇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自己对这位找回的公主有多喜爱。

谢方寒站在百官之前,大殿正中,却是满朝唯一的局外人。

晏皇的封赐和书里一样,赐封号,赐公主府,赏赐之盛让朝臣、天下纷纷侧目。

虽然提前了一年,但这一处的剧情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散了朝,谢方寒被晏皇单独留下。

大殿的门关上,空空荡荡的殿中只剩下三人。

晏皇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的身上,“晏清说你还有别的事要和朕汇报。”

谢方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晏清是谁。

“回陛下,臣在大越军中看到了二皇子。”她不确定晏皇知道多少,开口并没有把话说全。

晏皇大概是刚知道这件事,眼中满是诧异。

消息这么落后?难道是因为把大内密探给了晏瑜棠?

谢方寒打心里不太相信这晏皇这么“傻白甜”,就算大内密探给了出去,也不保证这皇帝没有别的耳目。

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一片荒颓之势下还能保证朝堂平衡的人,她可不信他一点手段没有。

“他到底还是回去了。”晏皇叹息着自言自语了一句,说完后便没有再多过问二皇子的事。

“陛下还有什么想问的?”谢方寒打定主意,晏皇不提,她就什么也不说,言多必错,说不定哪里就让人抓着把柄了。

晏皇:“听凰羽说,是你带人救了她的命?可有这一回事?”

谢方寒又愣了,一旁的大太监对她朝着圣旨使了使眼色,她这才想起来“凰羽”是晏瑜葭的封号。

她在心里腹诽,凰羽,凤凰之羽,不愧是女主封号。

“回陛下,是如公主所说。”她答道。

晏皇的语气变得严肃:“可知道要杀她的是什么人?”

谢方寒轻微的抽了下嘴角,她是知道对方是谁的人,但是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

晏皇显然是明白了她无声的原因,厉声道:“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

“是皇后的人。”她答道。

“……”

谢方寒说完后,大殿内便陷入了沉寂。

晏皇眼神闪烁,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谢方寒也不担心,还有心思琢磨呆会去见晏瑜棠。

良久,晏皇才缓缓的开口,“这件事我不希望还有更多的人知道。”

谢方寒十分上道,“臣明白。”

晏皇又恢复之前不紧不慢的语气,可说出的话却满满都是威胁。

“朕不计较你是怎么查到凰羽的事,朕也不管你知道了多少事,只有一点,朕要你把知道的事尽数烂在肚子里,就算死,你也要给朕全部带进地下。”

“是”谢方寒面无表情的低下头。

……

“听说棠园里的海棠树都是姐姐亲自照顾的?”晏瑜葭的视线落在海棠树上,嘴角噙笑。

晏瑜棠看着陌生的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的“妹妹”,心中略有复杂。

短短三日,晏瑜葭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举手投足间皆是皇家气度,周身上下皆是贵气。

“不全是”她指向一处,“只有那十几棵是我亲手栽的。”

晏瑜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仔细的看了又看,又对着晏瑜棠道:“这海棠生的极好,姐姐可愿送我几棵让我栽进公主府。”

不等晏瑜棠开口,谢方寒的声音便远远的传了过来,“凰羽殿下还是另选其他吧。”

姐妹俩一同看向声音的方向,就见谢方寒自海棠园中走出,手上还握着一截花枝,上面的海棠花刚开了一点,点点红色很是鲜艳。

谢方寒今日凯旋面圣,穿的是软甲劲装,和画舫游湖那日的惊艳不同,看着更加英武。

红色的海棠花在黑衣的衬托下更加明媚,晏瑜棠不自觉的柔了眉眼,也不知是因为花,还是因为人,待她临近了才轻斥道:“花还未尽开,怎就折了花枝。”

谢方寒在她的身侧坐下,将花枝放在桌上,闻言连忙解释道:“这可不是我折的,我是在来的路上刚好看到这么一截断枝顺手捡了起来。”

“云麾将军这是从前朝来?”晏瑜葭看着她笑的内敛。

谢方寒对上她的眸子,顿了一下,然后才笑着道:“是啊。”

倒不是晏瑜葭的装扮令她愣了眼,而是刚刚对视时,晏瑜葭的目光让她陌生。

十分陌生。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某些程度上也可以从一个人的眼中分辨这个人的善恶喜怒。

三天前的晏瑜葭满眼都是戒备,偶尔还会一闪过算计的精光,但是今天的不同。

深邃又平静,有着超脱她年纪的成熟感。

谢方寒脑中突然冒出几个想法。

她怀疑晏瑜葭要么是重生了,要么就是被人魂穿了。

虽然也可能是之前的晏瑜葭一直瞒着她们,但是人在极端的环境下,演技再好也不可能一点破绽没有。

晏瑜葭瞥了一眼桌上的海棠花枝,又看向谢方寒问道:“将军刚刚让我另选其他,我可以问问原因么?”

谢方寒暂时按下心里的猜测,对着晏瑜棠笑了笑才回答道:“我家殿下一共就种了十几棵海棠,她的公主府都还不够栽,如何再分给凰羽殿下啊。”

晏瑜葭眨了眨眼,眼中闪过一瞬极其短暂的茫然,片刻后才带着笑语气温和的说:“是我忘了姐姐也要离宫了,之前还在想着要是我出了宫,举目不识恐生麻烦,有姐姐在我也放心许多。”

晏瑜棠:“……”

谢方寒:“……”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心里所想。

晏瑜棠:这真的和之前是同一个人么?

谢方寒:这肯定和之前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