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方寒用实际行动告诉北地的所有人,她的话真的不是只是说说的。

暗卫当夜就摸进了怀春城——那是大越现在主力驻扎的距离隔天关最近的城池。

谢方寒亲自提笔写了一封气死人不偿命的信交给暗卫。

暗卫在第二晚回到隔天关的,据他汇报,大越那边的话事人早上醒来后异常的暴躁,但是却诡异的没有迁怒城中的百姓。

营帐内的将军们听到暗卫这般回答,纷纷松了一口气。

萧迪更是主动的询问谢方寒接下来的打算。

谢方寒:“再逼一逼,还不够。”

冯玉和萧迪对了个眼神,吴啸山不解的问出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方寒也不瞒着,对着屋里的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越来犯的时机太巧了,刚过完年就开始为今年冬天做准备?并且又刚刚好抓住大晏内乱的时机出兵犯难,我个人怀疑,朝中是有他们的内应。”

冯玉点了下头,接着她的话说:“这一点我们也有怀疑,但是具体是谁,我们常年在北境,西京局势不算通透,一时半会倒是想不出。”

“我觉得是二皇子。”谢方寒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的第一怀疑对象其实是谢家,但是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结论。一是和书中的时间对不上,太早了。二是大越的出兵过于仓促,谢家父子筹谋了这么多年,虎头蛇尾的不像他们的作风。

不是谢家,那就是西京高层还有人通敌卖国。

有实力又有能力,并且还有理由这么做的,巴拉手指头数数也就是那三个搞事情的皇子了。

“大皇子胆子小,又很注重自己皇家的身份,通敌卖国的事他不敢也不会。”

“三皇子是个草包,他母亲家中势大,但是格局不够,这么大手笔的后路,他们想不到。”

“二皇子上过战场,本身又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论怀疑他的可能性最大。”

冯玉皱眉:“我听说三王谋乱那晚,只有二皇子没有抓到?”

“是。”谢方寒点头,“拓城那边也没找到他的人,大内密探还在秘密追查。”

吴啸山突然插话:“那他有没有可能逃去了大越?”

此话一出,帐内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若是真的如此,大晏虽无近忧但必有远患。

二皇子是带过兵的,本身又是皇子,他知道的要远比一般的叛将多得多。

吴啸山看着在座的人因为自己的话沉默下来,连忙开口补救:“我只是随口一说,也不一定就是这样。”

萧迪摇了摇头,脸上的疤痕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十分骇人,而他说出的话却比之更甚:“之前在连山关被少将军杀掉的驻将就是二皇子手下的……”

他抬头看向谢方寒,脸色凝重:“这是他见到我们后亲口说的。”

营帐内再度安静下来,每个人的神色都十分的沉重,也不知是因为局势,还是因为二皇子。

谢方寒是最先回过神的,在场都是战场老将了,二皇子的事动摇不了他们的心,不过有所忧虑也是必然的。

不管怎么说,士气不能散。

她点了点桌子,敲醒了还在各自琢磨的三人,“三位将军不必忧虑。二皇子的事,现在还不能就这么下定论,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收复失地。”

营帐内的气氛随着谢方寒的话缓和了下来。

吴啸山点头赞同:“对,少将军说的在理,二皇子的事我们现在想也没有用,他又没站在我们眼前说他叛国去了大越,我们现在还是要想办法把余下的城池夺回来。”

谢方寒接着他的话开始安排任务:“荆不凡明天应该就到了,到时候还是要师父带人去接一下,多带点,声势浩大一点,要让大越的探子知道,粮草已经来了。”

她又看向萧迪,语气随意,“萧将军明日随我去怀春城,就咱俩,咱们去约大越人谈判。”

“胡闹!”冯玉马上道。

谢方寒看了眼萧迪,然后才转向自家师傅,弯了弯眼笑着说:“没胡闹,他们不敢出城的,要不是怕你不同意,我连萧将军都不准备带的。”

“带了我也不同意,两个人去太危险了!”冯玉厉声道。

谢方寒视线再度落在萧迪身上,萧迪及时出声:“人肯定是要带的,怀春城外有个石林,将士们就埋伏在那,我和少将军两人上前,若是大越有所动作,从石林那里支援也是来得及的。”

冯玉闻言深深的看了谢方寒一眼,却是没有在出声阻拦。

吴啸山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谢方寒给自己安排事,忍不住插嘴道:“那我呢?我干什么?”

谢方寒“嘿嘿”的笑了两声:“西京的粮草既然到了,那肯定是让将士们先好好吃一顿,还得麻烦吴将军安排一下,除了不能喝酒,其他的都行,至于吃食么,就用粮草去和七城里的百姓换,给百姓的价格定的高一点。”

吴啸山听到前边还一脸的不同意,待到谢方寒说完,他整个脸上都堆满了笑。

七城虽然被收回来了,但是城内的粮食早就被大越军搜刮干净,牲畜家禽那些因为不好整合倒是没动多少,但是就算把这些牲畜都宰了,也不够一家人吃多久,朝中迟迟没有下拨粮草,而且就算中枢下旨调拨,粮食运到这边还不知道需要多久,百姓可等不到那个时候。

三十万石粮食是皇帝下旨批的军粮,他们就算有心接济百姓,可公粮私用的罪名谁也担不住。

谢方寒这一手,虽然还是有些不合适,但是拿到台面上谁也说不得她什么。

压在心头的一件大事解决了,吴啸山离开时都是一路带风的。

三人尽数离开后,原本还正襟危坐的谢方寒顿时瘫在椅子上。

她本就是大病初愈,上午又出去吹了许久的风,回来以后又不想其他人担心,就这么一直撑到现在。

小花端着温好的药从外面走进来。

谢方寒一口闷完,看着收拾碗的小花好奇的问:“我之前没醒的时候,药都是怎么喝的。”

小花给了她一个……平淡的眼神,冷声回答她:“卸了下颌关节,灌下去。”

嘶……

谢方寒倒抽了一口冷气,摸着自己的下巴心道这小花真是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是“腥风血雨”。

小花给她送完药便离开了,谢方寒从怀中取出叠好的信纸,看着上面凌厉的字迹不自觉的弯了嘴角。

这是她醒后暗卫交给她的。

纸是上等的澄心纸。

纸张展开铺面而来的就是海棠花香。

就是纸上的内容……和花香不太衬,通篇都是公事,用字措辞也是一板一眼,刚刚提及七城粮食的事,也是信里写明她才注意到的。

“白瞎这海棠了……”她嘟囔着,一边轻手把信纸重新叠好。

“出来。”她对着外面道。

营帐的门帘一动不动。

谢方寒挑挑眉,又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在,不为难你们,就顺手替我带封信回去就行,反正你们自己也要往回送不是。”

这次说完,暗卫很给她面子主动现了身。

谢方寒找来纸笔,两三笔写好回信,随意的折了两道递给暗卫。

“喏,帮我带回去,”

暗卫接过回信,十分怀疑五殿下看到这张随便的“纸”之后他会被迁怒导致“毒打”。

想是这么想,但是他不敢说,收了信便麻溜的窜出了营帐。

谢方寒想着晏瑜棠收到后信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得足够远,身份暴露后一直萦绕在她心上的不堪和担心散了不少,也可能没散。

只是因为思念太重,压得它们挣不开身。

第二日有个好天气,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气好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谢方寒出营帐的时候,萧迪已经点好兵就等他出发了。

依照昨晚的安排,待到了怀春城外的石林后,随行的将士们便停下了步子,只余谢方寒和萧迪两人,悠哉悠哉的打着马。

萧迪单手攥着缰绳,视线落在还有些距离的怀春城上,“少将军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现在没有别人,但说无妨。”

谢方寒咧了咧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萧将军可想过为家中平反?”

平铺直述,直至中心,除了晏瑜棠,谢方寒说话很少考虑对方的心情。

萧迪轻轻夹了一下马肚,马儿晃了晃头,快走了两步,超过了谢方寒半个马头。

谢方寒眨眨眼,诧异这人这个时候还不忘保护她的安全,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在心里又是一阵唏嘘。

唏嘘归唏嘘,话还是要说的。

谢方寒:“萧家十多年前在西京也算是一个大家,后来被牵扯进一场无端的祸事导致举家灭门,萧大人为了保住萧家血脉安排你北上进镇北军,你脸上的疤是来北地的路上的被追杀时受的伤吧。”

萧迪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谢方寒的话牵动情绪,“少将军既然知道这么多,那想必也是知道当年覆灭我萧家的人是谁。”

谢方寒点点头,她既然提了自然是清楚的。

“是谢太师。”

萧迪:“哦?少将军既然知道,又与我提及这件事,难道要为了我和自己的本家反目么?”他说到这语气还带上了些许嘲弄。

他不恨么?他当然恨!

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不能为萧家做什么,低调是最好的选择。

谢方寒取下马背上的弓,抻了抻弓弦,听着萧迪的语气也不恼怒,“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和谢家的关系很一般。”

萧迪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她继续道:“具体的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不过要是让我在谢家和你之间选,我定然是选你的。”

萧迪沉默,低着头似乎在挣扎,眼见着就要到怀春城的射程范围内了他才又出了声,“少将军想我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谢方寒语气轻巧,“就是卸了镇北军的职,跟我回西京,帮我练一支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