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了?”谢方寒看着明辰十分的诧异。她昨晚一夜没睡,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来找人,却被告知晏瑜棠已经出宫了?

“那你知道殿下去哪了么?”谢方寒又问道。

明辰点点头:“宝相寺的方闻大师明日开坛讲法,殿下陪着太后和平乐侯府的老夫人今日提前去了。”这事宫里宫外皆知,明辰也没必要隐瞒。

“平乐侯府?”谢方寒眉头皱的更紧。

明辰补充道,“就是孙重、孙小侯爷家。”

“多谢告知。”谢方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匆匆的扔下一句话,转身快步的往宫外走去。

……

“备马!”谢方寒一进冬园就对着侍从高声吩咐。

见惯了谢方寒“慢悠悠”的老好人样,突然见着这么反常的谢方寒,侍从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福伯反应快,知道是有什么事发生,连忙叫人下去准备。

谢方寒的脸色十分的不好,他刚刚出宫前特意找宫人问了孙重打架的原因,当时在场的宫人不少,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给出的答案却让谢方寒十分意外,起因只是那位高小侯爷挑衅了几句。

平乐侯府的处境她是知道的,这种挑衅孙重平日听得只多不少,为什么单单挑了那天发作,又为什么偏偏是在朱雀门门前发作。

太后去宝相寺是突然定下的,之前宫中并没有传出这个消息,又是和平乐侯府的老夫人一起。

这两件事加在一起,谢方寒想不多想都不行!

孙重到底要做什么?还是平乐侯府想要做什么?

谢方寒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越着急却越没有头绪。

也不知是不是物极必反,谢方寒忽然平静了下来,转头对另一个侍从吩咐道,“去取我的剑”。

既然不知道,那便直接去问。

宝相寺的方闻大师是闻名天下的得道高僧,这一次的讲法距上一次已经整整过了五年,故而在讲法消息传出来后,宝相寺的门槛就被信徒们踩烂了,若不是这次来得是大晏的太后,这么短的时间也无法安排妥帖。

谢方寒打马狂奔到宝相寺时,远远便原本清净超外的佛门圣地,如今却像个菜市场,信徒们在寺外三三两两的跪坐在一起,一脸虔诚的看着面前宏伟的寺门。

寺门虽然是开的,但是门口却站着一排大晏的士兵,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手里的枪尖在阳光下反射出阵阵寒光。

是随着太后来的护卫。

谢方寒下马解剑,前门是不用想了,这么多人盯着,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在路上她就想到了会是这般情景,毕竟是太后出行,没有守卫是不可能的,现在就只期望太后来的急,守卫安排的并不是完全没有漏洞。

功夫不负有心人,谢方寒围着宝相寺几乎绕了一整圈,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混进去的位置,那是悬在陡崖上的一颗歪脖子树,前面是宝相寺的后院,后面便是悬崖,不论是从走势还是现场来看,都是个十分凶险的地方。

谢方寒仗着自己也是“学”了十多年武艺的,咬咬牙在地上助跑借力跳到了那颗悬着的歪脖子树上,山风阵阵,吹了谢方寒一个透心凉,脚下的树能坚持多长时间她不知道,按照经典桥段,下一秒这棵树就应该断了。谢方寒不敢托大,确定不远处的守卫没有注意到这边后,果断的跳进了宝相寺的后院。

和外面相比,寺内可以说是十分的清净了,没有巡逻的侍卫,也没有借住在这的香客,想来是太后入住后,把原本住在寺内的香客都“请”离了。

这倒是方便了谢方寒,接连翻过两个院子她便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是明星。

找到人了谢方寒反而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总不能冲上去说,“我觉得孙重别有预谋,不安好心。”单单是他突然出现在这,她就有嘴也说不清。

再三斟酌,谢方寒还是没有贸然的进去,寻了一处逆风的死角打算等等在说,方闻大师的讲法只有一天,明日讲完法太后便要起驾回宫,孙重若是想要耍什么手段,今晚是最好最适合的时机。

守株待兔虽然有点笨,但也是目前最适合她的。

轰隆!轰隆!轰隆!

……

闷雷声在夜里锲而不舍的响着,谢方寒虽然是呆在逆风处,可她还是小看了山间的夜晚,眼见着大雨将至,她一时也有些犹豫,是继续守在这,还是先找个空着的禅房避一避。

似乎为了督促谢方寒做出决定,不多时大雨倾盆而下,谢方寒几乎是瞬间就被浇了个透心凉,好在是平日为了掩人耳目,她的腰上也是缠着白布,虽然衣服湿了,但是外形上依然没有暴露。

只是这雨太大了,砸的她都快睁不开眼了。

谢方寒在心里定了一个时间,再过半个时辰,孙重若是依然没什么动作她便离开,……或许本来就是她想多了。

谢方寒的自我安慰并没有起作用,平日的小说她也算是没白看,雨势刚刚缓和了一点,她便看到了一个人影翻进了晏瑜棠的院子。

谢方寒不敢耽搁,仗着地理优势直接从高处跳下稳稳的落在孙重和禅房房门的中间。

孙重被突然窜出来的人吓了一跳,惊吓之余,下意识的退到了楼梯的下面,好不容易定下了神,抬头却见来人竟然是谢方寒。

谢方寒站在楼梯上俯视着下面的人,看着他的神情从惊吓变成诧异最后又回到面无表情。

“你怎么在这。”孙重的话被雷声掩盖,但是谢方寒还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了一段时间的雨,谢方寒的思绪开始发散跑偏,她想到原著里晏瑜棠被安排到大越和亲,会不会也和孙重有关系?会不会也是孙重胆大包天的做了什么,才让晏瑜棠落了那么一个下场?

谢方寒越想脸色就越冷,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孙重不知道谢方寒在想什么,但是那逐渐强烈的杀气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谢方寒竟然想杀了他?

先不说他好歹是有爵位在身,单说两人的关系,他俩本来就没什么交集,他突然对自己这么大的杀意,难不成是因为晏瑜棠?

“你……”孙重连忙出声打算解释,但是对上谢方寒的眸子,原本想好的说辞便再也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孙重心下焦急,夜已过半,藏在怀里的迷香早就被浸湿,今晚他注定无功而返,他想离开,可谢方寒这个样子,恐怕自己稍有动作,她就能一剑劈过来。

孙重暗自咬牙,脸上一片阴鸷,看着谢方寒恶狠狠的说:“谢逸之,今夜之事到此结束,你我各退一步!”

“可我并不想退。”谢方寒握紧了手中的剑,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原著里孙重可能对晏瑜棠做过什么,便恨不得现在就拔剑把这人砍了。

孙重闻言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了抽,压着声音开始威胁,“你杀了我你也别想好过!还有里面的五公主,我若死在这,她这一生都会被世人诟病,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孙重说道最后语气不自觉的轻快了起来,幸好他提前做了别的准备,本来是打算用做造势,却没想到最后能救他一命。

谢方寒握着剑柄的手一再加力,看着孙重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杀意,孙重说的没错,古代女子本就看重名誉,更何况是皇家公主,哪怕是无中生有的事也会让女子名誉折损,孙重若是继续留在这,不论是死是活,都会和晏瑜棠扯上关系。

孙重是军侯之后,自幼也是习武的,谢方寒又不是什么武林绝世高手,一招杀不了他,他就能把全寺的人都招来,到时反咬自己一口不说,晏瑜棠那才是百口莫辩。

谢方寒考虑再三,也不得不承认,现在让孙重离开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她又不甘心让这个小人就这么离开。

“吱。”正当僵持,身后的禅房门突然自内被打开,开门声在雨夜并不明显,可对门口对峙的两人来说,却如同耳边炸响的鸣钟。

孙重瞪大双眼,一副见了鬼的眼神盯着谢方寒的身后,谢方寒一边提防着孙重,一边用余光瞄向身后。

竟然是晏瑜棠。

谢方寒有些意外,又瞥见她是一身正装,不像是匆忙起身的样子,心思急转,提着的心稍微松了松,想来晏瑜棠和她是想到了一处,也是在守株待兔。

“雨大,孙小侯爷还是赶紧回去的好。”晏瑜棠面无表情的对孙重撂下一句话。

孙重看着眼前的两人,脸色几变,最后还是没有再多说、多做什么,转身快步的离开。

谢方寒皱着眉头看着孙重的背影,总觉得就这么让他走了太过仁慈。

“跟我进来。”晏瑜棠瞥了一眼浑身湿透的某人,语气冷淡。

额。

谢方寒闻言,原本杀意满满的气势马上就怂了下去,灰溜溜的跟着晏瑜棠进了禅房。

她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呆在屋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稍微一动便是一地的水渍。

晏瑜棠见他这副样子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谢方寒一杯热茶下肚,原本冰凉的身子顿时有了不少的暖意。明星并不在房中,眼下只有她二人,对面的视线存在感太强,谢方寒却不敢抬眼回望,只是低着头小口抿着茶,气氛有些尴尬。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良久,似是心有灵犀般,两人同时开口。

晏瑜棠顿了顿先道,“我没事。”孙重的下作手段她早有提防,她本在院外安排好了人,打算抓孙重一个现行,却没想到谢方寒会突然出现,私闯公主的院子,他也不怕被杀头。

谢方寒并不知道晏瑜棠的布置,闻言原本还有些尴尬的神色顿时变得明亮起来,笑着和对面的人道,“没事就好。”

晏瑜棠原本打算和盘托出的话在看到谢方寒带笑的眉目后尽数的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换言道,“你是怎么突然想到来这的。”

谢方寒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担心你啊。”说完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太过直白,连忙又解释道,“我是觉得这两天的事太过巧合,担心孙重另有所图 ,所以才追来的。”

晏瑜棠看着谢方寒忙于解释一脸焦急的样子,笑意渐浓。

……

“昨晚怎么样?”魏南雁不着痕迹的把跪着的蒲团往晏瑜棠的身边挪了挪,用只有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的询问道。

晏瑜棠目不斜视,看着前面宝相庄严的方闻大师,简略的描述了一下昨夜的事。

魏南雁听完后没有马上出声,在心里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又捋了一遍后,才忍不住的问道,“所以前天你来找我让我留下来不是因为谢方寒,而是因为孙重?你早就猜到会发生这些事?”

晏瑜棠语气淡淡:“防患于未然罢了。因着逸之那首诗的原因,父皇对我稍有关注,我便想着孙重可能会借此做些什么,再加上孙老夫人和太后年轻时交好,从后宫走捷径也不肖为一个方法。”

魏南雁微微转头一脸复杂的看着晏瑜棠面无表情的侧脸,“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相信孙重……还有谢方寒,你用这一件事做饵,是测了孙重的野心,也测了谢方寒的决心……可我不明白,既然是考验,你对谢方寒又何必……那么……那么……”魏南雁越往后声音越小,最后到底是没有把话说完,她看的明白,晏瑜棠对谢方寒是真的动了心思的。

晏瑜棠没有给出回答,魏南雁也没有刨根究底的问下去。

耳边庄重的梵文晏瑜棠已经无心去听,就像魏南雁说的,这一开始确实是个考验,可到了最后先分不清的反倒是她,本是她对二人设下的局,现在却更像是在考她自己……

晏瑜棠眼神空洞的看着一处,心里止不住的发问。

谢方寒啊,谢方寒,我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