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不知道吗?”

“我...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你是说...你失忆了?”似乎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护士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眼神里还有很浓厚的同情,“哎...怎么会失忆呢?那他照顾你这么久,你...”

“他?谁?”时宁问。

护士下意识抬手挡挡嘴,“没谁...”

时宁没出声,只静静地看着她。

不过五秒,护士就被她盯得扭动肩膀,干笑着说,“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他说过要保密的。”

“保密?”

“对啊。”护士眼珠一转,探来脑袋,挡住半边嘴放轻音量,“悄悄告诉你啊,那个人势力可大了,他连你的就医记录都能改!“

“嗯,我知道了。”听起来确实挺有势力,但时宁并没很意外,毕竟连时斌都见过。

在a市,比时家势力还大的,应该找不出几个。

眼看问不出东西,时宁没在护士站多留,拿着毛毯返回病房。

冯老师还处于昏迷状态,时宁不懂装懂地观察几眼仪器,便轻声展开折叠椅。

正要躺上椅子时,床上突然响起一声咳嗽。

时宁放下毛毯走到床侧,俯下身低声问,“冯老师,你醒了?”

“嗯...”冯老师的语气还很虚弱,有些不成声,眼皮试探了几次才艰难撑开。

“喝水吗?”

冯老师似乎都没力气点头,只缓缓地眨眼。

“等下,我现在去倒。”

时宁再次返回护士站,要来塑料杯与吸管,再去水房接上适合入口的温水。

回到病房,他将水放在枕边,把吸管塞到冯老师嘴里,“喝吧。”

下咽声先急后缓,几口水下肚,冯老师微微侧脸松开吸管,长长呼出一口气。

时宁把水杯放到床头柜,再搬来板凳坐下,“知道自己是什么病吗?”

“胃癌...晚期。”

“嗯。”

病房里忽然沉默下来,冯老师扭动脖颈面向时宁,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她眼里的浑浊仍然清晰可见,放在被子外的手指微颤,似乎很不好受。

她不是说不出话,而是一直欲言又止,嘴唇蠕动许久,都没扯开黏在一起的嘴皮。

时宁只好帮她开口,“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冯老师用断续的气声说,“小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在病房里。你在病床上躺那么久都没个动静,也没人看护。当时我就在想啊,这么可爱的一个小男生,怎么能一直在医院里待着呢?这里一点都不适合你。”

“嗯。”

“我知道,你是个不需要别人操心的人,这两个月的相处,其实都是你在照顾我。但是...我就是忍不住去操心,我有点怕...”

“怕什么?”

聊到这儿,冯老师的眼睛变得有些湿润,她没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能和我说说,你当年溺水的原因吗?”

溺水?原主是因为溺水才会变成植物人?这事真的和时琛有关系吗?

而冯老师是几月前才认识原主的,根本没理由去过度纠结原主出事的原因,那么她这么问,便说明她对原主溺水的起因,已经有了主观判断。

时宁:“不用问原因,就是你认为的那样。“

“...小宁,你真的很聪明,和小凡一样聪明。”

“小凡?”

“嗯,他叫高凡,也是清清的同学。”

冯老师接下来会说的话,时宁已经有所预感,他便没出声,等着冯老师自己开口。

停顿快有半分钟,冯老师才摆正脑袋望着天花板,“当年,小凡是我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又礼貌又勤快,没有老师不喜欢他,但...也没有学生会喜欢他。”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小凡家境不好,一学期都没怎么穿过新衣服,家里人不怎么管他,他就经常在我家吃饭,所以那些同学总是嘲笑他。”

“然后呢?”

“然后...”冯老师哽咽得不成声,蹭蹭眼眶,调整许久才继续说,“他自杀了,当着全班同学,当着我的面跳了下去。”

所以冯老师会把原主接回家,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高凡,她应该是觉得,原主溺水也是自杀,所以才会想着帮一把吧?

只是...时宁呼出一口气,喃喃道:“跳楼...”

就算没和高凡见过面,他却能对高凡感同身受,甚至能知道高凡在腾空的一瞬,心里在想什么。

他上辈子也是坠楼而亡,虽然是不小心踩滑,但敢踩上天台的他,有没有自杀倾向已经无关紧要了。

冯老师没留意到时宁的情绪,仍在满怀愧疚地倾诉,“连自己的学生都救不了,我根本就不配当老师,要是我能早一点发现他的不对劲,那现在的高凡,一定是个非常帅气的小伙子。”

时宁起身走去隔壁病床,”借“来一张纸巾,擦拭着冯老师眼下的皱纹,“我觉得,高凡应该比你还愧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感觉。他一定在愧疚,当时没有勇气去拉你伸过来的手。换句话说,如果他的老师不是你,那说不准他还要少看几年这个世界,所以...你已经帮他很多了。”

“原来是这样吗...”冯老师如释重负地笑笑,而笑出来的眼泪,很快就将时宁借来的纸巾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