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故人垂暮

妹妹嘟囔着走进卧室，关月玲非要帮他收拾床铺，等他上床，在他房间里坐了一会，才悄悄掩上门走出去。

张卫东又睁开了眼睛，老天爷让他回来，一定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该怎么做？

妹妹的话虽然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可具体怎么做，做什么，真的需要整体的规划。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杂乱的声音吵醒，走出来就有一个人扑到他怀里叫说：“哥，你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吗？”

关月玲就在一旁说：“你哥给你的好东西还少。”

周嫂说：“康康你过来我给你洗脸，再不吃饭上学就要迟到了。”

张浩康不想动，关月玲一声大喝说：“赶快去。”他才不情不愿地撇开张卫东，来到周嫂面前说：“周妈我不想去上学了，我想跟你回家去种地。”

张老黑从外面提着一堆早点说：“想种地还不容易，咱自己家就有，几十亩呢，你想要都给你种。”

八十年代的家，充满了生活气息，不像上辈子张卫东自己在京城生活的时候，下班回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自己买菜做饭洗碗，后来觉得厌恶了，就开始叫外卖，外卖吃腻了，再开始做。

从来不敢想未来，因为那太遥远了，能勉强活着就已经不容易，怎么敢说结婚，生孩子等等这些人生大事？

拿那时候和现在相比，张卫东更喜欢充满家庭气氛的现在，生活虽然不易，但是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都有明确的目标。

当然，很大的可能是家里现在的条件好了，大家的个性都能得到很好的尊重。

关月玲给妹妹梳好头发，妹妹别有用心地说：“妈，虽然你给我梳的很丑，可我还是喜欢你给我梳的。”

张卫东说：“拍马屁都不会吗？”

妹妹摇头说：“你不懂。”

周嫂说：“咚咚，妹妹跟谁斗嘴都不会输的，你说不过她。”

关月玲说：“这个闺女算是白养了，整天说话能噎死人。”

“大人就是没意思，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扯。”妹妹说话确实有噎死人的趋势。

关月玲问他今天没事准备去哪里。

他想了想说：“四处走走看看吧，县城我很久没逛过了。”

周嫂说：“出去千万别说你是张卫东，不然你会遇到麻烦的。”

“周嫂，我谢谢你，你不要捧我了，捧得越高摔得越疼。”

周嫂笑了说：“这又不是我说的，街上的人都这样说的，我昨天下去买菜的时候都听说了，银行欺负人，你拿几麻袋钱去砸人，听说好几十万，大家都说，老张家有你这样的孩子，不知道哪辈子积了大德换来的，还有人胡说说你上辈子欠这家人的，这辈子做牛做马来报恩呢。”

好几十万......明明只有三万，那家银行只有三万的零钱，不然他倒是想多拿一些过去的，想不到传到城里居然变成了好几十万。

但他又听到报恩这句话，心里不由又是一动，民间哩语都有出处，会不会真有可能自己是欠了谁的人情，这辈子要来归还。

关月玲说：“这些人就胡说，咚咚是我十月怀胎上下来的，怎么就做牛做马了，我们可不欠谁的人情不用报。”

张老黑已经扒拉好早饭说：“今天谁要是求我，我就开车送他去上学。”

妹妹和张浩康都站起来，谄媚的求他，妹妹也一改平时小大人的样子，张老黑作势，扭捏一会就答应了。

他俩一走，家里顿时就有空落落的感觉，一个张浩康，堪比五百只鸭子。

没多久张老黑就回来，张卫东说：“四叔今天咱们就在城里走一走，等会你带我去石头的店里看看，他家孩子我好像也应该给点压岁钱。”

“你们玩吧，我要去厂里忙了。”关月玲的时间很紧张。

走上皖北的街头，他家对面就是百货大楼，看见百货大楼，他就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城里开店卖电视机和电风扇的事来，以前他的那个店面已经还给了街道。

再开张的商店还是自行车修理铺，只是不卖电视机和电风扇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他发现有消费能力的人好像比以前多的多，很多年轻人喜欢的服装店，饰品店已经都开起来了，不时有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一起来逛。

又往前走了几步，他看见了一位老熟人，农民诗人李幸福，还在老地方摆摊，几年不见他老的认不出来了，张卫东来到摊子前叫他说：“李大爷，忙着呢。”

李幸福仔细辨认了一会一拍大腿站起来说：“我说是谁呢，原来真是你。”

他的摊子跟以前没有太大变化，不过更旧了，李幸福本来是个极其开朗的人，现在的眼中却隐约带着忧愁。

“你还不知道吧，咱们作协主席刘文石已经走了。”

一开口就给张卫东送了个爆炸消息，这个人在张卫东的记忆中已经很久远了，再听到消息居然是噩耗，就连一直与他不和的李幸福，脸上都露出悲伤的神色。

“老刘是肿瘤，京城海城都去了，回来他就说不治了，我们去看他，他觉得很遗憾，没能见你一面，不过你的事我们都一直在关注着，张卫东，你真是咱们作协的骄傲。”

“李大爷，我对不起刘主席，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人早晚都有这一天的。”李幸福的情绪明显不太对，正说着一个年轻人从远处跑过来说：“爷，医院又催我奶交费了，说再不交费，就让咱们出院了。”

李幸福摆手说：“我碰到熟人了，家里的事晚点说。”年轻人好奇地看着张卫东。

李幸福又和他感叹了一会说：“今天不能跟你聊天了，我有事要早点收摊，改天去家里坐坐吧。”

张卫东答应了，帮着他收拾好了，李幸福告辞要走的时候，张卫东说：“李大爷，你那个小包里有东西，等会去医院用得着。”

说着他就快步走了，年轻人说：“爷，你这小破摊子能有什么东西？”

李幸福从小包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报纸包裹的小包，惊奇地说：“这不是我的东西啊。”

年轻人打开一看慌忙又收了起来说：“爷，钱，都是钱啊。”

李幸福看着张卫东消失的方向，已经老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