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中忐忑,但赵王还是尽量保持着风度,毕竟这是当着一干下属的面。

管事四下张望了一番,面露迟疑之色:“王爷,您看……这……”

赵王知道这是想私下汇报,但不想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的他还是沉着脸道:“此处都是本王心腹,但讲无妨。”

管事无奈,只得小心翼翼地道:“王爷,镜报那个什么募捐的事又出来了……这次,他们好像把两件事绑到一起了,说是为了发大水的地方还有河东一起捐款……”

幕僚们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潘飞宇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赵王的面色愈加阴沉,不过他还是故作轻松地道:“这不过是小伎俩而已。本王乃是堂堂亲王,行得正、坐得直,又岂会怕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幕僚们纷纷称是,口中马屁一个接一个的像不要钱似的。

这时,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在场的人都认得,他是赵王的贴身侍卫之一。

只见他快步走过去,到王爷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这次,赵王再也无法假装淡定了。侍卫走后,他咬着牙转身拂袖而去,连一句场面话都没有留下。

幕僚们不禁面面相觑。主人都走了,这饭还吃个啥?

赶紧去给王爷分忧吧!

少顷,众人齐聚在了议事厅。

“现在外面已是群情鼎沸了……那萧靖实在欺人太甚!”赵王已然怒极,眼中如欲喷火:“本王不愿跟他一般见识才没计较河东的事情,没想到他居然还得寸进尺,跟在后面苦苦相逼!是可忍,孰不可忍?!”

连同潘飞宇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这位王爷从小骄纵惯了,基本上就没吃过亏,所以遇到任何一点挫败就会暴跳如雷。

斗智斗勇不就是见招拆招嘛,人家既然要算计你就没准留有后手……难道他还真以为天老大、他老二,自己才智无双了?

王爷看萧靖不爽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他有本事干掉人家吗?谁不知道萧靖背后是夏家,哪里是那么容易下手的……既然对付不了,那这么乱发脾气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赵王在上面厉声宣泄了半天,站在前面的幕僚脸上溅了不少口水。

过了半天,嗓子都有点沙哑的他终于消停了。安静许久后,他将目光投向了潘飞宇,用带着些鼓励的口吻道:“不知潘社长有何良策?还请指教。”

幕僚们心里打了个突,开始默默为潘飞宇默哀。

王爷做事独断专行,许多时候询问幕僚的意见就是走个过场,以此博得礼贤下士的名声。当然,真正遇到问题时他也会放下身段问策,但被问及的人必须拿出既让他满意又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否则那下场……可能会惨不堪言。

在他们眼中已是半个死人的潘飞宇却极是气定神闲,看样子应该是早已打好了腹稿。

“王爷不必忧虑,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他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平静地道:“萧靖虽然做了谋划,但王爷亦可想方设法予以消解。”

赵王眯着眼,饶有兴味地望着他道:“哦,计将安出?”

潘飞宇微笑道:“王爷是位善人,这一点远近皆知。”

幕僚们点头应和,心里却十分鄙夷:这种正确的废话还用你说?

潘飞宇继续道:“善人之名是如何来的?自然是经常修桥补路、扶危济困才积下的好名声。可这些事哪一件不要花钱?就算王爷再仗义疏财,手里的钱财也不是无穷无尽吧?”

听到这话,在场的多数人都陷入了沉思。

潘飞宇扫视了一圈,正色道:“既然连萧靖都在大肆吹捧王爷,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借着这个势头度过难关。王爷做善事花了多少钱,外人只能猜测,真正的数字只有府里的少数人才知道……这样的话,我们便把花销说得大一些,只要听上去符合常理就好。

另外,依附王爷的世家大族、豪商巨贾应该也做过些好事,不妨将这些全算在王爷的头上。萧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把一切来龙去脉都查清楚……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让更多人知道王爷的善行,也能让大家明白:王爷为了做好事几乎已散尽家财,很难再拿出大笔的钱财来了。

萧靖不就是想要王爷出一笔巨款吗?到时候,您再做出为难却又坚定的样子拿出笔钱来……不需要多少,只要让天下人觉得您已尽力就是。如此,不仅封住了那些想看热闹的人的嘴,又能举重若轻地赢得巨大的人望……请王爷决断。”

潘飞宇很是自信的侃侃而谈——就好像他说的不是谎言,而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旁边的幕僚终于琢磨出了味道。

“王爷,此计堪称一举两得,甚妙啊!”

“如此一来,王爷爱民如子、安贫乐道的形象也建立起来了……潘社长果然大才!”

年轻一些的几个幕僚望向潘飞宇的眼光多了些敬重。

这人看着比我等还小不少,没想到还真的有几分本领!

面对赞誉,潘飞宇表现得非常平静。

他深知《早报》没有能力独自扳回来势汹汹的舆论,所以才出了这么个可以及时止损又能有所收获的法子。

只要最后出的钱相对王爷的家底来说是九牛一毛,那他应该能够接受吧?

一旦出现无法挽回的事态,应当第一时间止损——这也是萧靖教他的。

与潘飞宇等人的神色各异不同,年长些的幕僚都是老神在在地捋着胡须,站在一旁不置一词。

年轻人,还是嫩了些!

果然,赵王听到对策后的反应没有达到潘飞宇的预期。思索片刻后,他淡淡地笑了笑,道:“潘社长的确才智过人,一出手便解了本王的难题,殊为难得……却不知其他各位先生有何方略?”

他这话说得很巧妙,一方面夸奖了出谋划策的潘飞宇,另一方面也在考校那些没有发言的人,似是在对尸位素餐的幕僚表达了不满。

可是,潘飞宇却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这样的应对,他都不能满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