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的脸不再模糊不清,就像是一个大活人一样,真实站在我的身旁。

这,我难道,死了吗?!

我张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黑衣男人。

说实话,如果我在其他任何一个场合看到这个人的话,我都会觉得他帅爆了!他大概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比我高出一个头还不止,我看他的时候都得仰着头。

除了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之外,他的五官如镌刻的一样棱角分明,一双深邃的墨黑色眼睛让他既有着混血般的俊美,又带着些许东方的神秘与高贵。

他薄唇微微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没有开口,我却听到了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

“终于见面了,我是瓦萨。”

是中文,带着点异国口音,但他说的却是中文!

我突然回过神来,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的身体问他:“我死了?”

可不止为什么,我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他像是看懂了我的唇语,朝我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不知道为什么,他脸色突变,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被他抓住的一瞬间,眼前飞快地闪过了很多景象,快得让我眩晕不已,我像晕车一样闭上了眼睛,直到他放下我的手腕,耳边突然变得异常寂静。

我重新睁开眼睛,我的身体、大伟、刘洋还有刘庚都不见了!

我眼前一片黑暗,虽然能够感觉到那个自称瓦萨的男人就在我身边,但我却像是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我正想开口询问,耳边突然由远而近,传来了一阵铁链在地上缓慢拖拉的声音,这声音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接着又逐渐远去。

我感觉全身都在哆嗦,可还来不及反应,手腕又被拉住,不过才一瞬间,我又重新站在了我的身体旁边。

大伟的嘴正贴在我的嘴上,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在给我做人工呼吸,而刘庚此时也不再傻站着,而是跪在我身旁,用力按压着我的胸口,他似乎很无措,嘴里不住地呢喃着对不起。

“记住,我叫瓦萨。”

黑衣男子说着,便放开了我的手腕。

就在他放手的一刹那,我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把我的身体猛地朝地上拽去,然后,我眼前又是一黑!

黑暗中,我重新感受到之前溺水时的那种剧烈的疼痛,肺里的灼烧感让我无法呼吸,我感到自己的胸口被人用力按压,疼得我喘不过起来,然后一股腥咸的液体一下子就从我的嘴里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我呛的不行,偏过头使劲儿咳嗽,然后我被一个人抱了起来,在我的后背上用力拍打着。

“轻,轻点。”我一边咳嗽一边说,在那人的拍打下,又咳出来一些齁咸的海水,这时,肺里的灼痛感才稍稍减轻了一些,却还是疼痛难忍。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耳边突然传来救护车的呜鸣声,我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看好他,别再让他犯傻!”大伟语气不善,叮嘱刘洋一声,就把我打横抱起抱上了救护车。

我被放在车内的担架上,口鼻处被扣上了氧气罩,又有两名医护人员忙着给我量血压打针。

我的手被大伟的双手紧紧握住,抵在他的眉心。

他一言不发,但是手却在不停地发抖,我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用力回握住他。

我的手臂上被扎了一针,随后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大伟守在一边,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格外颓废。我摘掉氧气罩想要开口叫他,但是我一出声,气管里就像是有团火在燃烧着,疼得我眼泪都冒出来了。

“你醒了?”我细微的动静惊动了大伟,连忙俯身过来把我扶了起来。“你先别说话,医生说你呛水引发了呼吸道感染,你感觉一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是没有的话我去办出院手续。”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切正常,然后就看着他走了出去。

出了医院大门,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感受一下生命的美好,结果刚吸到一半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个疼啊,我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遭此大难,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找到刘庚,问问他究竟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往海里跳。

好在我没什么大碍,刚好可以赶上我们团回M城的大巴。大伟叫了辆车,带着我直奔乳胶店,说是已经拜托刘洋把我的行李拿上大巴了。

到了乳胶店,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和刘洋聊着天的刘庚,他见了我很不好意思,挠着头给我点头哈腰地不停道歉。

我把大伟支开,让他去帮我看一下团上的消费情况。等他走了以后,我才朝刘庚摆了摆手,在手机上打下几个字,然后把屏幕对向他。

“你为什么跳海?!”

刘庚看了一眼,随即立刻垂下了头,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我不死心,上去推了他一把,又重新把手机举到他眼前。

刘洋也看不下去了,说:“有什么你就说吧,圆子为了你,差点儿把命都搭进去了,你起码也要让她知道为什么吧?”

“唉,说来话长了!”他垂着头,声音细的跟蚊子哼哼似的,但不管怎么样,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原来这位刘庚,从小就和别的男孩很不一样,一般小男孩喜欢的小汽车、手枪这些玩具他统统都不喜欢,比起这些,他更喜欢和女孩儿在一起玩过家家,洋娃娃,而且他还不愿意假扮成王子,就喜欢当公主。

幼儿园的小朋友不懂事,没人说他奇怪,女孩子还老是围着他,觉得他能跟自己玩到一起,和其他的臭男生不一样。

其实有很多小男孩小时候也跟他一样,可上了小学就会开始意识到男女之间的差别,从而有所改变。

他父母都是中学教师,父亲还是教导主任,为人十分古板,虽然也发现刘庚从小的喜好和一般男孩不一样,却侥幸的认为等他长大就好了,根本就没有把“同性恋”这一项列入自己的考虑范围。

然而刘庚长大后并没有什么改变,反而越发喜欢起女孩子的东西,尤其是上初中以后,他竟然还迷上了假扮伪娘,当然了,做这些的时候都是背着自己父母的。

有一次,他父母说学校要开教研会,让他晚上自己弄点饭吃。

刘庚就想,刚好趁着他父母不在的时候玩玩他感兴趣的东西,穿着黑丝袜小短裙,在家里偷偷用他母亲的化妆品。

可这教研会比预想中结束得早,父母回家时正好将他逮了个正着,他爸二话不说就上去把他美美的收拾了一顿,还用到了一个特别重的词,“变态。”

被父母说成是变态,刘庚心里十分难受,从那以后他的性格就变得十分自卑,在学校里也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隐形人。

直到他考上了大学,去了外地一所学校,这才算彻底脱离了父母的掌控。

大学里,刘庚喜欢上了一名学校里的学长,因为他父母带给他的阴影他不敢声张,只能悄悄写日记来慰藉自己的爱慕。

然而这本日记竟然被同宿舍的有心人拿去交给了学长,刘庚被狠狠地嘲弄了一番。

不光如此,学校里还大肆宣扬他是个同性恋,是个变态。

刘庚好不容易摆脱了他父母的钳制,却再一次陷入到了更大的舆论风波之中,而这也导致了他的性格变得更加怯懦孤僻。

那段时间他形单影只,只能在网上发些贴子宣泄自己的情绪,也因此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和他“志趣相投”的男人。

两人在网上聊了个把月就奔现了,这男人比他大了十几岁,在现实里是开酒吧的,是那种专门服务于同性恋的酒吧。

刘庚为了他,不管不顾的退了学,搬进了那男人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