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萌抬头看他,深吸口气,

“你是不是怕我会认为,如果你没有插手苏建义的事情,爸妈不会被报复?”

“……”

殷时修看着她……

他没法摇头否认。

“时修,我记得很清楚,是我让你替我报仇的……”

“……”

苏小萌心里很难过,

“你知道当时我让你替我报仇的时候,心里有多痛快么?”

“就觉得你有权有势的真好……是我的想法太恶劣,所以才让爸妈遭罪,是我——”

“别说了。”

殷时修听不下去,他把她搂进怀里。

“呜呜……”

“萌萌……我们没有错。真的没有错……”

“呜呜呜……”

“苏建义贪污受贿都是事实,我所做的,顶多算的上举报。如果连这都是错,那这个社会未免变得太可怕……”

小萌揪紧殷时修的衣服……

“周文秀会报复,没人能想得到,那个年轻人会死,也没人能预料到。”

“我觉得好伤心……她怎么能这么歹毒?我们家欠宏树家一条命……我觉得好沉重。”

小萌内心很受煎熬,一想到有人为了她的父亲而死掉。

一想到这种血案就发生在自己家,就觉得后背发寒……

“我保证,萌萌……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再不会。”

殷时修这会儿才是真的意识到……

人这一辈子,真的不是有钱,有权有势,就能掌控的了一切。

命运多舛,根本谁也控制不了。

————

隔天,成都下起了雨,夹着秋风,天仿佛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苏小萌从北京来的匆忙,衣服带的不多,在酒店和医院还好,在路上走着,就觉得冷了。

周文秀被送进了看守所。

殷老爷子前*便给自己的私人律师打电话,律师连夜赶了过来。

上午便和殷时修一块儿去了警署。

这两天,苏成济一直都没有醒,但值得庆幸的是,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处于恢复状态。

依照那个技术不错的外科医生的话,今天晚上不醒,明天也一定会清醒过来。

小萌知道爸爸还是回来了。

可这几天来的担忧,迷惘,恐惧,难解,压抑,崩溃……却并没有因为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消散。

苏小萌觉得心头像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难以喘息。

睡到半夜,也会被梦中那惊悚骇人的场面给吓醒。

即便是靠在沙发上稍微眯一下眼,也会走进一个梦境,梦里——

爸爸和妈妈老了,病了,而她却在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

飞机仿佛要从世界的一头飞到另一头似的,漫长到让她的眼睛都变得干涸。

独自走在人行道上,沿着有屋檐的地儿走着,雨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淅淅沥沥的。

风吹着她的胳膊,凉飕飕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需要闻一闻这潮湿土地的味道,需要被这不温和的风吹一吹,需要让心头那千斤重的石头,慢慢被放下……

小萌记得这条街道,离家最近,也是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再往前转两个弯,是很有名的锦里和宽窄巷子。

她很喜欢锦里最深处的一家甜品点。

但她小时候胖,妈妈常常会很认真的告诫她不许吃,即便吃也只能少量适量的吃。

可她喜欢啊……

哪有小孩子不贪食的呢?

好在妈妈是个老师,早上去学校,晚上才回来。

爸爸总是在炎热的下午,从花店偷偷溜到锦里,给她打包甜品送回家。

他总是叮嘱她,

“这可千万不能让你妈妈晓得哦!老爹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买着吃啊!吃完一定要把证据销毁干净!”

“……恩!”

她重重点头,然后每次吃完甜品,就把甜品的打包盒塞在鞋柜的最深处。

还一本正经的和爸爸说,已经把证据销毁干净了!

爸爸见她笃定,也就很是放心,结果……

当那个鞋柜已经堆不下甜品的打包盒后,也终于是被妈妈逮到了!

看到发霉的一堆甜品打包盒,蚂蚁都在鞋柜上蠹了洞后……

搓衣板一扔,然后老爸就特别的乖的跪了上去。

之后她就在一旁一声不吭,深怕自己受牵连。

她记得,记得从她上幼儿园开始,爸爸就每天送她上学,接她放学,风雨无阻……

记得爸爸很懒,他觉得开车很麻烦,就喜欢蹬他那辆老式的自行车。

老爸长得很英俊,这件事在她学校都很有名,每次开家长会,她都贼骄傲,把自家爸爸抱得贼紧。

却不知道,那时候,每次家长会,爸爸都会被说一两句……

“人家都说笨鸟先飞,这小萌怎么就一直不长进呢?”

“小萌这学生,太粗心,对待学习很马虎,要是上心点,成绩肯定比现在好很多。”

“苏爸爸啊,你要多看紧一点小萌啊,这马上要中考了,万一……”

“是是,是是是……”

她是记得的,爸爸低着头,老师说什么,他都听的仔细,回去后就教训她,可是每次说的重了,她就哭……

她一哭,爸爸就又心软了。

有那么一次,大概是自己卷面上的分数太惨淡,爸爸真的怒了,竟拽过她,抬手就狠狠打了她的屁股!

疼的她就只能哭。

爸爸说,

“老爸养你一辈子都没问题!可我养不了一辈子啊!你这傻丫头……”

雨越下越大,风吹得路边的大树,枝丫乱颤。

大约是走得累了,小萌走进了一家咖啡馆。

点了杯冷饮,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行人撑着雨伞在雨中匆忙走过。

泥水被一双双外表光鲜的鞋子溅起。

蓦地,她眼睛就红了,而后泪水充盈着她的眼眶,再然后滑落。

她埋面于手胳膊间,哭声掩不住,惹来店里店员和其他人的侧目。

桌边的手机震动……

她抬起哭红的眼,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叔”。

眼泪更是有些止不住的往下淌……

手机震动了一遍后,又开始另一遍……

小萌拿过手机,划开屏幕接起……

她没掩饰自己的哭声,只是很无助,很惘然的喊了声,

“叔……呜呜……”

“……”

于殷时修来说,苏小萌就是有这样的一种能力,只哭上一声,就能紧紧揪住他的心。

“叔……呜呜,我难受……呜呜……啊啊……”

她觉得压抑,觉得呼吸困难,觉得天外这黑压压的乌云就像压在她胸口。

殷时修深吸口气,

“开一下手机的定位,我来接你。”

“呜呜……恩。”

挂了电话后,殷时修看着手机上发来的位置消息。

还好,离自己不算远。

他和身边的金律师说了两句,大意是要为苏建义夫妇争取到最“合理”的刑罚。

金律师是四大律师事务所里的金牌律师。

殷老爷子很信任他,殷时修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