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帐漫雪、静籁残星、天际孤烟轻;琴音瑟瑟、剑舞寒风、独饮谁人听?”大雪漫漫,一个男子独自一人行走在路上,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且歌且唱,歌声凄切哀转,此人大约四十多岁,身着道袍,道袍臃肿肮脏,看似道家打扮,却无半点风骨。这人本是倒瓶山中赤云观里的道人,虽是一所道观,却无半点香火,整个道观仅仅就此一人,谁也不知这赤云观何时所建,这道人又何时在此。不过这道人平日里也不下山,只在无酒之时到山下偷酒喝。这天正是腊月廿三,这道人酒葫芦里已然空空,便起身行至山下小路,眼见大雪漫天,不禁引吭高歌。

正行走间,这道人眼光突然一滞,咦了一声,路旁一棵大树下,竟有一个半人高的雪人,这雪人除了个头不小,倒无其他特点。这道人奇怪的,是这雪人出现的位置,方圆数里本无什么人家,哪来这么一个大雪人?道人本就无事,随即来到雪人近处观察。

“不妙,这哪是什么雪人,此间分明是人。”道人赶紧拂袖扫雪,一个中年汉子怀抱一个小孩,出现在雪人之中,正是马扎纸和裴书白。

当日马扎纸和裴书白从倒瓶村中出来,沿着四刹众人的反方向逃了,整整走了三天三夜,只拿冰雪充饥,这天二人又饿又累,马扎纸便抱着裴书白在路旁一棵树下休息,不料这一坐下不打紧,马扎纸便睡着了,寒冬野外这么一睡,便没有再醒,也不知大雪落了多久,竟把抱着裴书白的马扎纸盖的严严实实。正好这道人路过此处,看见雪人突兀,这才发现了马扎纸。

这道人赶紧上前去探二人鼻息:“还好,仍有一丝游气。”道人赶紧将裴书白从马扎纸怀里抱出来,这马扎纸的胳膊已然冻僵,“当要快些,再迟了这汉子的胳膊怕是不保”于是怀抱裴书白,背起马扎纸,双足点地,飞奔而走。平常人家,只是背起马扎纸这样五大三粗的汉子,怕是都困难,可这道人怀中抱一个,背上背一个,仍旧跑的是虎虎生风,竟无一丝气喘。不一会便来到了倒瓶山下。这道人心道:“若是沿正常小路上山,要耽搁不少时间。”于是将裴书白单手抓住,一手抓住山体石棱,双腿一纵,便往上窜出数丈,如此交替,已然跃至半山。马扎纸只觉耳畔风声猎猎,当即转醒,再一看自己竟然趴在人背后,又转目低瞧,脚下竟是悬空,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间房内,屋中有一火炉,火光摇曳,照的屋内暖光绰绰,好不温暖。耳听得屋外两个声音,一个浑厚,一个稚嫩。马扎纸出门便瞧,一个胖道士正在和裴书白聊天,裴书白手中拿着油饼,吃的满脸油光。

“你醒啦?”裴书白当即问道。马扎纸道:“这是哪里?”胖道人起身稽首:“这是赤云观。”当即便把如何发现雪人,如何带二人上山告诉了马扎纸。马扎纸闻言大吃一惊,这胖道人看着其貌不扬,却是一位隐士高人。

“感谢道长救命。”

胖道士哈哈一乐:“言重了,言重了。我们道家本也就行善好施,见到你们遇难,岂能袖手旁观?”又从桌上拿起一块油饼,递给马扎纸:“没啥吃食,也就粗茶淡饭,你且填饱肚子。”马扎纸接过油饼,道了声谢,三下两下便吃光,要说平日里马扎纸也不觉油饼有啥滋味,可三天三夜只靠吃雪度日,眼下这油饼说不出的香。胖道士看大马扎纸的吃相,哈哈大笑:“我这观中不受香火,没啥别的东西,不过你要吃着油饼啊,管够。”不待马扎纸说话,裴书白当即说道:“你这不是不受香火,是寻常人等,根本上不来。”马扎纸道:“为何上不来?”

“刚才你仍旧睡着,我便和赤云道长聊了一会,这道观叫赤云观,虽是在倒瓶山中,但是却过了山体最窄的地方,已然在上半边了,便是山里的猿猴都上不来,谁能过来进香?”

赤云道士说道:“小娃娃说的没错,我这赤云观却是在这半山之上,山下百姓,便是身强力壮的,上这雪山,也只能上到下半部,到了瓶身,便再也上不得。”

马扎纸心道:“先不说怎么出去,眼下在此藏身再好不过。”于是又再次拜谢赤云道人。赤云道人连连说道:“你也别三恩四谢的,弄这些繁文缛节,不必在此絮絮叨叨。”赤云道人快人快语,性格倒也豪爽。

马扎纸道:“道长如此说,我便不再提,只是还有一事,望道长帮助。”赤云道人拿起酒葫芦,往嘴里倒,可这葫芦里哪还有半点残酒,赤云道人鼻子一耸,唉了一声:“你说吧,只要能帮的,我都帮,可惜没了酒。”这后半就更是自言自语,马扎纸哪知赤云道人话中意思,便将生不欢屠村,自己带着裴书白逃了一事,悉数告知赤云道士,止隐去了裴书白身份。

赤云道人叹了口气:“这四刹门行事,近年来越来越猖狂。你且告诉我,这小娃娃到底是谁?”马扎纸别看是粗人一个,但此番经历,也自长了心眼:“这小娃娃是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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