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下半边,余晖洒下的最后一丝昏黄,衬得山头格外温暖,其实是寒风瑟瑟。

没了太阳的温度,山上的风逐渐大了很多,冷硬的空气拍在脸上,君临落不自觉地发抖。

肚子空了,不住地叫了起来,身体也冷硬了很多,摸上去硬梆梆干巴巴的。

她想了一下午,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如此情况,百里扶风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也没有提前跟自己说一声,现在要赶走自己,一时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想到这里,君临落就着最后一点夕阳的亮光,想去山上找个山洞暂且避避,走了好久,天黑透了,也没寻着个山洞,君临落有些失落,心不在焉地走着,一只脚不小心踩到一个洞里,当即一个趔趄摔倒,顺着山坡溜出了好远。

一阵刺痛过后,就着月光查看了一下痛处,被山上戳出来的干树枝划破了小腿,深深的一长条血迹,还有一根树枝插进了腿里。

君临落见状,只得狠下心将树枝□□,随着“呲”地一声疼痛,树枝活着血出来了。

可是血水也汩汩流出,君临落不得将自己的裙角扯下来一些,撕成条状绑在了腿上。

天已黑透,山上灵兽众多,自己没有修为不说,现在还受了伤,如果不及时从这里出去,恐怕当晚便成了灵兽腹中之物。

君临落勉力站起来,随着一阵疼痛袭来,她嘴里溢出“斯”地声音,终于站直,强撑着回了浣玉宗。

今日浣玉宗的侧门没人看守,她平时最喜欢从那个门溜出去玩,偶尔有人巡逻,不过也是奇怪,连宗内也没几个人,到处黑黢黢一片。

君临落走到卧房门口,看里面一团漆黑,想必百里扶风已经睡了。

在这里没有自己的卧房,一直都是和百里扶风同住一个卧房的,这下好了,百里扶风不要她了,立时就连住的一片地方都找不到了。

在浣玉宗内寻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放了一些干草的柴房,看样子以前是个厨房,只是好久没人用了,堆得都是柴草。

君临落心里一喜,这下还有柴草垫在身下,不至于太冷,晚上又没吃饭,便偷偷溜进小厨房偷了一只苹果,躺在柴草上裹腹,一时心情倒还不错,咬了半只苹果时,人已经睡着了。

其实她不是睡着了,在外面吹了一日冷风,身体已近极限,早已浑身滚烫,发起了高热。

百里扶风从下午一直寻到晚上,现在已经到了下半夜,这么一个大活人,宗内上下都出去找,却没有找到人,百里扶风甚至想到了最坏的打算。

“风儿,别着急,我们再出去找,怎么都能找到的。”稷下静文都快急哭了,还要想方设法安慰儿子。

“阿娘,小君儿她,现在没有修为,一个人出去,又能去哪儿?”百里扶风坐在椅子上,身形已经塌下去了一半儿。

在座的人都清楚,如果没有修为的人,找了七八个时辰没找到人,大有可能是凶多吉少,况且君临落身上有伤,这么冷的天,即使不被灵兽吃了,也只怕冻僵在某一处了。

只是没人敢说出来,百里扶风更不能接受这样的猜测。

一行人垂着头,半倚在座椅上,无精打采,心灰意冷,这时才有一个婢女急急过来禀告。

“世子,世子妃找到了。”

大家跟着婢女绕了好远,在很偏僻处的一间废弃的厨房里找到了君临落。

婢女推开门,百里扶风看进去的瞬间,只见君临落双眼紧闭,斜倚在柴草上,半截身子蜷在一处,手里还紧紧攥着吃了半边的苹果。

百里扶风立世鼻头一酸,僵僵地走进去,俯身蹲在君临落面前。

门口的百里天作、稷下静文,还有天麟天羽,以及跟来的一众宗族子弟婢女,都看到百里扶风颤抖的背影。

他将手摸上君临落的时候,对方周身滚烫,似乎要将皮肤烧出个窟窿来,而眼前人双目紧闭,脸色铁青,嘴唇发白,呼出来的鼻息都是滚烫的。

百里扶风将人抱起往回走,一路上君临落都无知无觉,直到手中的苹果掉落,手臂自然垂下。

百里扶风的卧房乱哄哄的,宗内最好的医者已经来医治,亲自煎药,及时观察情况,外面伺候的一众婢女自然也不眠不休,在外面焦急慌张。

百里扶风坐在旁边的榻上,两目无神,这个时候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直到天微微亮,医者过来禀报。

“世子,世子妃高热退了,热症退了就无大碍了,只是在外冻了太久,世子妃体内又有多股气息流窜,可能还要好好养养。”

百里扶风眼里终于有了光,看着医者惊喜片刻,所有人也渐渐退场,百里扶风坐在了榻上,望向君临落。

依然双目紧闭,无知无觉,似乎这天地间的悲伤与欢喜都与她无关了,不过脸色好看了许多,还是有病态的颜色,只是没之前那么吓人,呼出的气息微弱温热,胸脯的一起一伏逐渐平稳。

百里扶风看着刚刚被医者重新包扎过的腿伤,他忍不住想到昨日君临落的经历,一日时间,不知道去了那里,怎么都找不到人,也不知道她如何周旋,还在腿上留下了又长又深的伤口,还有那一颗,惶惶无助的心,也许她,对自己很失望。

他也对自己很失望。

千方百计地想要她远离任何男子,以为自己会给她幸福,没想到,最后却让她孤独无助,惶惶一日,从清醒到昏迷。

百里扶风脸上出现一股温热,看着君临落肿胀的面庞,许是哭了很久,却也别无他法。

百里扶风静静躺在君临落身边,和衣而睡,卧房内地龙开的很足,一股暖热的气息掩盖了冬日的冷乏,百里扶风是修炼之人,自然感觉不出什么,可这对君临落来说,就如春风拂面一样美好,温馨的刚合心意。

只是这个人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

两日之后,君临落转醒,脸上的粉嫩之色恢复了,唇角的干涩和身上的冷硬也褪了不少,看到百里扶风的瞬间,眼睛不自然的躲闪,避了过去。

可百里扶风就在旁边,他轻柔地问了声,“醒了?”

君临落弱弱“嗯”了一声,便要起身,百里扶风拦住了她。

“刚醒来,别急着起身,再养养。”这声音依旧温柔,君临落却也无言,背过身去,什么话都没说。

百里扶风看着君临落的背影,分外失落,也没说什么,起身叫竺兰去煮些清淡食物,一个时辰后送过来。

君临落又闭上了眼睛,一直没睡着,可人也昏昏沉沉的,不算清醒。

直到百里扶风唤了一声,“小君儿,起来吃点东西,会舒服一点。”

君临落听到百里扶风的声音,微微一怔,整个身体都僵直了,她知道百里扶风要娶妻了,要是现在就提出来让自己搬出去,她要去哪里呢?

君临落一直没敢应声。

百里扶风当然知道君临落听见了,人也醒着,只得伸手将人抱起,在床榻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半靠着。

君临落不自然地看了百里扶风一眼,也没说话,后者将粥吹温,送至君临落嘴边时,君临落轻轻说了声,“谢谢。”

百里扶风一怔。

自打他认识君临落开始,这人从来没跟他说过谢谢,总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如今这般见外,还是头一回。

他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君临落喝完第一口,便接过碗勺,因为久病刚起的缘故,整个手臂都在颤抖,碗勺因为颤抖发出的碰撞声,每一声都敲打着百里扶风不安的心。

“我喂你吧。”百里扶风想要拿过碗勺,君临落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每一步都很轻,却都重重地砸在百里扶风的心上。

君临落颤颤巍巍地将那碗粥喝完,竟然出了一头汗,百里扶风看到,刚要拿过锦帕擦掉,君临落扶起衣袖,抹了一把,又径自睡下了。

就这样两人没有太多交流的过了十日。药浴时间君临落还是会泡药浴,回来之后便睡了,日日昏沉,百里扶风有些担心,又找来医者复查,医者诊后摇摇头,“身体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这般沉默,应该是心疾,心疾还需心药医的,老朽实在没办法。”

百里扶风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现在君临落不言语,他也很难入手。

之后一段时日君临落第一次去饭厅用饭,大家齐聚一桌,君临落比之以前沉默了很多,百里天作和稷下静文面面相觑,继而看向儿子,百里扶风也情绪不高,三人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君临落坐于桌前,也比以往多了几分矜持,几分谨慎,一直没有动筷子,稷下静文见状,给君临落夹了一块红烧肉,“小君儿,吃些肉,身体才能恢复的快些。”

君临落轻声应道,“谢谢文文阿娘。”

稷下静文一怔,头一次给她夹菜,也没得过一个谢字的,怎么会忽然这样说。

百里天作看着气氛压抑,也夹了一块肉放进君临落碗里,君临落依旧道了声谢谢。

君临落将那两块肉细嚼慢咽地吃完了,百里扶风见状,也夹了块肉放进她碗里,君临落倒没推辞,放下筷子,轻声道,“我吃好了,请大家慢用,我先去准备药浴了。”

说着起身行礼,退出了饭厅。

百里天作和稷下静文齐齐将目光看向儿子,“这么久了,还没哄好啊?”

百里扶风情绪恹恹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