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说:“我的妈咪呀,您还说我们呢,您现在这样礼貌吗?”

我妈很不好意思,可她刚要开口解释,又“yue”得一声呕了起来。

我赶紧给她拍背,悄声说:“要不您下去车里呆着吧,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一会儿就下去了。”

好朋友病成这样,我们又是专程来探望的,我妈自然是不愿意回车里躲清闲。

边呕边说:“你,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就进去啊!”

好家伙,她自己不愿意进去,倒是把我硬往里头推,我一头黑线,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房里所有通风用的大门和窗户都被打开了,但气味仍是让人难以忍受,我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屋的卧室看。

大伟已经进去了,站在床边蹙眉抿嘴,一手放在唇边似乎也是在努力压制着呕吐的欲望。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我差一点儿就认不出来了,不过也只能是李娜阿姨。

来之前我妈给我打了预防针,说她除了手臂以外,身上其他地方也出现了皮下蠕动着虫子的迹象,我是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的。

可我妈没有说的是,李娜阿姨的脸上也被虫子占据了,而且还被她抓得血肉模糊。

有几块没有结痂的伤口处还冒出了黑虫的头来,那黑色的小肉疙瘩在她脸上不安分地挣扎着,看起来简直诡异到姥姥家了。

我也想不通,之前在T国,连交通事故横死的尸体我都见过,却也没觉得这么瘆人,此刻怎么有种想要逃跑撂挑子的冲动呢。

李娜阿姨的双手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应该是为了防止她抓挠特意缠上去的,此刻正用缠着纱布的拳头在脸上脖子上一阵乱蹭。

纱布上沾着黑血,还有一些不明块状物,总之算不上干净。

我突然回头看向门外,然后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我得把我妈隔离在外面,不能让她进来看到这一幕。

李娜阿姨哭得哀哀凄凄,看起来好不可怜,但还是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那个......”大伟清了清嗓子,显然也被李娜阿姨的病容惊到了。

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也进了房间才强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有照我之前那样用盐水擦洗过吗?”

我回过神来,也好奇地看向老李叔叔。

老李叔叔用力搓脸,“哎呀,擦了,不光擦,还用盐水天天泡澡,但是刚开始还有用,后来就慢慢没效果了。”

“嗯,那就是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大伟沉着声,又问:“现在这种情况大概持续多久了?”

老李叔叔歪着头想了想,说差不多有三天了。

我挠了挠头说不对呀,“我前两天在团上还看到阿姨发朋友圈,说她去外地了呀,那时候还好着吗?”

老李叔叔苦笑不已,“别提了!她非说X市的医生都是庸医,为这个我们俩还吵了一架呢!后来她说什么都要去外地看,没办法,我只能陪她走了一趟。结果你看,病没治好这情况还更严重了。”

床上的李娜阿姨被他的话激到了,扭动着身体尖叫着,让老李叔叔滚出去。

老实的老李叔叔本来还想再跟我们多说几句,可最终只是看了眼疯魔的李娜阿姨皱眉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出了房间。

老李叔叔出去后,李娜阿姨这才红着眼眶开口询问:“你们上次说的什么虫降,如果是真的要怎么治啊?”

看来她是真的撑不下去了,要不是走投无路饱受折磨的话,她肯定不可能问我们这个。

“虫降种类很多,得让阿赞看了才知道能不能解决,你跟那位领队联系过吗?”大伟问。

听他提起领队马静,李娜阿姨的眼睛里迸射出了愤怒的火光,咬牙切齿地说:“哼!我跟她联系?我凭什么跟她联系啊?都是她来慰问我的!”

我很诧异,说既然人家都主动联系慰问你了,你怎么看着一点儿也不高兴啊?

“那个贱货!”

李娜阿姨居然直接骂出了脏字,又用缠着纱布的拳头在头上狠蹭了一番,才继续道:“不瞒你们说啊,我怀疑我这病就是被她害的!她每次打电话过来都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说正常问候的话谁会次次都说这话呢?!”

“那您是怎么说的呀?跟她说生病的事儿了吗?”我问。

“说什么说!怎么,我还能指望她来看我吗?不笑话我就好了!”

听着李娜阿姨的叫嚣,我面上假装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冷笑。

人家还等着赚你的钱呢,哪有工夫笑话你,闲的慌吗?!

“你们说的那什么阿赞,哪里有啊?是干什么的?神棍吗?”李娜阿姨都成这样了,嘴上依然不饶人。

见她这样我都懒得理她,默不吭声的站在一旁。

大伟出声解释:“阿赞就是T国修法的师父,我建议啊,您这个情况不然还是先联系一下你们领队,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下不光李娜阿姨惊了,我也愣住了,之前不是说好了要找P雄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没等我反驳,李娜阿姨立马开口拒绝,说:“不可能!我就是死也不找她!一看就是个骗子,跟那黑导游勾结起来坑我们,狼狈为奸演的是一出好戏!”

我都想出去了!什么叫狼狈为奸,什么又叫骗子啊?

李娜阿姨这样的游客不在少数,其实很多人都对领队导游这个职业有着谜一般的误解,尤其是领队,就觉得领队带团出去就是他们二十四小时的免费保姆。

话说现如今保姆都能给主家脸色瞧,可领队,一直陪着笑脸不说,哪怕大半夜睡觉的时候不接客人电话在有些人眼里都是一件罪无可赦的事。

要非得批判导游领队是向钱看齐,试问这天底下那份工作是白干的?

如果不是为了赚钱,谁愿意大老远的带着一群祖宗去国外,一呆最少就是一个礼拜,其中坐飞机乘船,那风险更是高的离谱,反正就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工作。

李娜阿姨一提到马静就愤怒的不行,见大伟还在劝说竟直接发作,抓起手边的枕头就朝我们身上扔,句句都在控诉,我们和那叫马静的领队是一路货色。

我无语了,拉着大伟就往门口走。

人家都骂成这样了,再不走等过年吗?

见我们真的甩手不管了,李娜阿姨哇的大哭起来,“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惨啊!出去旅趟游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呢!”

我没理,还往外走。

“你们也理解理解阿姨,我真的是难受的没办法了啊!这人一生病吧,情绪就控制不住!”

她声泪俱下哭得好不凄惨,我和大伟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无奈。

停下脚步,我们俩沉默着,直到李娜阿姨自己稳住心神停止了发疯似的胡闹。

“让我跟她联系是不可能的!阿姨求求你们,你们不是也认识什么阿赞吗,帮阿姨想想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