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自然不含糊,面对着卿庆忠一直未曾转移的目光,坦然面对,侃侃而谈。

“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从制式上看的确有些唐宫的痕迹在里边,可魏晋风流的本质是什么?是崇尚自然风骨,而并非刻意揉捏,其造型追求的是返璞归真,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如此,八颗走盘珠为何能分出真假,谁是后续的仿制品就很容易分得清楚。”

说着,聂远仅凭借着自己对那走盘珠的一面之缘,继续开口说道:“珠子圆润有余,内里一片朦胧,可却又通透,这生肖走盘珠之所以珍贵,就珍贵在内里不刻意的塑造其形,原汁原味!”

卿庆忠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聂远,想不到这小子不是胡乱猜疑,而是有真凭实据!

聂远并不在意他的表情,继续说道:“后边的那四颗,可能并非天然形成,或许是有意为之,批量的仿造,最终找出无懈可击的形态来,加入这八颗走盘珠中,形成了十二生肖,唐宫的将作工艺在当时达到了世界最先进的水平,因此走盘珠也就美轮美奂,不使后续的四颗狗尾续貂,反而又画龙点睛之意。”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聂远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说出了他的理由,就算是卿庆忠也有些吃惊。

研究了自家宝贝这么多年,卿庆忠也早就发现了问题,只不过他却是每日每夜都细细地摩挲,天天都看着这个珠子,这才确定,后续的那四颗,必定是后世之人,人为添加上去的。

纵然年代与魏晋相差不多,可也总是真品加上赝品的组合体。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关于生肖的形象,是不一样的!”

聂远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说道。

卿庆忠眼前一亮:“哦?”

“生肖的形象从隋末唐初开始明确下来,并且以最亲民和寻常的形象流传下来,可魏晋时生肖作为衰败的图腾崇拜形象,未免显得严肃刻板,端庄大气,我记得走盘珠里的兔子,爪子如同鹰爪,增添了几分威武之气,对否?”

卿庆忠仔细想了想,顿时点了点头。

“而龙形就更是如此,为了使其看上去颇具神态,所以线条刚硬,突出的是威武之感,龙蛇牛马皆是如此,那蛇是腾蛇,牛则是夔牛,马是飞马,兔是月兔,各有各的神态!而后续的纺织品,形象就很亲民,线条也圆润了不少,看上去没有那么锋利,对否?”

卿庆忠听完了聂远的话,惊讶得合不拢嘴。

见微知著,从管中窥豹,往往看到的是最不想看到的那一面,可聂远从微小处的观察,却看到了整个大局。

这个年轻人,强到可怕!

就算是卿庆忠,此时此刻也有些发懵:“你……这些是谁教你的!”

聂远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还需要人教吗?行当里的第一条守则,您不会忘了吧。”

没错,那就是看,透过表象看本质,任何一样东西它或许可以改变时间的轨迹,却永远都改变不了时代的特色。

只要紧紧地抓住这一点,那么至于东西究竟是真是假,也就不难看出了!

聂远微微一笑:“老爷子,不知道我说的可合你心意吗?”

卿庆忠闻言也是爽朗一笑:“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小小年纪能有这番见识,三门后继有人啊!”

聂远却摇了摇头:“三门对于我来说只是小道,江湖人为何不能跳出江湖去?”

卿庆忠面色一变,紧皱着眉头:“你不想呆在三门?这里的水足可以养出人中龙凤。”

“可这里毕竟只是浅池。”聂远直言不讳。

卿庆忠略感有些棘手,看来这个聂远,志向很大!

“年轻人志向远大是好事,可过刚易折,过智则夭,这个道理小兄弟你要切记!”卿庆忠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年轻人必定是年轻气盛,换句话说,不气盛叫年轻人吗?

聂远默默地点了点头:“您孙子的事……”

卿庆忠大手一挥:“我家那个不孝孙,若是有你一半,老夫就算百年之后也含笑九泉了!唉!可是他,不成器啊!”

看来卿杰来天眼堂搅扰的一事,算是就此揭过了。

“我要是也生在似卿家这样的大富大贵之家,每天吃喝玩乐过一辈子,也不错?”聂远自嘲式的一笑。

是啊,若是自己家道未曾中落,聂家依旧鼎盛辉煌,那么聂远也只是个活脱脱的二世祖而已。

没有谁会放弃温暖的被窝出去奋斗,要说原因,那也只有一个字,穷!

“是啊,所以卿杰不如你,他在家里,只能是一个荒唐到了极点的纨绔少爷,老夫要把他赶出家门,让他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啊,老爷子你……”聂远的话说到一半,结果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心想说老爷子你够狠的,卿杰那家伙是个活脱脱的纨绔,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儿,平素里没有受到一星半点委屈,骤然之间被赶出家门去,没有生活经验的他,岂不是要饿死街头了?

“嘿嘿!当爷爷的哪有不心疼自家孙子的?我这不是给他找了一条算不得吃苦的地方吗?”说着,卿庆忠一改先前的严肃形象,变得十分鸡贼。

甚至嘴角挂着的坏笑明显到爆!

“啊?”聂远突然有些懵逼,这位卿老爷子,到底想干什么?

“从今天开始,我会断绝掉卿家给他的一切支持,让他到你这里当学徒,拜你为师!什么时候学成了你八分,哦不,五分的本事之后,再让他回来,不然这个孙子我就算是彻底入了土,也绝不会相认!”

一瞬之间,卿庆忠的眼里多了一些决绝。

玉不琢,不成器!

为了让自己这个温养在花房中的孙子能够快速成器,独当一面,卿庆忠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什么?让他来我这里打工?!”聂远大吃一惊。

自己要个纨绔少爷来干什么!

卿庆忠面色一沉:“怎么?不愿意帮我这个忙?你就不怕我·日夜来骚扰你,让你店都开不成?”

没错,卿庆忠能跟金爷平分秋色这么多年,自然势力庞大,不过卿庆忠又加了一句:“若是我那孙子能够成器,老夫我那十二颗走盘珠,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