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傩祭礼过后,官员中不属于秦宗室、公族之人在喝了一碗腊八粥之后,就自行离去了。

至于剩下的上千人,则经过宫门卫士的检查之后,按照大小宗及食邑多寡的顺序进入蕲年宫正殿。

所谓秦宗室,指的是那一大票的嬴姓宗亲,其中以嬴为姓的,是扶苏的一群兄弟,也即是始皇帝的儿子。

他们这一代以公子xx或嬴xx相称,到了下一代,如果不能有封地的话,就只能以秦xx自称。

自始皇帝之后,真正的嬴姓,只有皇帝及其亲子。

至于其他的嬴姓宗亲中,有严氏,这是严君樗里疾的后人;

白氏,这是秦武公之子,公子白的后人,名将白起就是出自这一支;

梁氏,这是秦仲之子秦康的后人,秦仲战死后周天子封秦康为梁伯,其后人就以梁氏自称;

谷氏,这是秦非子的支系后裔;

缪氏,这是秦穆公庶子的后裔;

秦国以右为上,所以这些宗亲们坐在了扶苏的右手边,至于扶苏左侧坐着的,则是秦国公族,孟、西、白三族。

孟族的先祖是穆公时的名臣百里奚之子孟明视;

西、白二族的祖先分别是百里奚同时期的名臣蹇叔的两个儿子西乞术和白乙丙,三将曾一起进攻晋国,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成功雪耻。

虽然这三家公族的领头人在商君变法之后屡屡遭到打击,但对于他们中很多的底层之士来说,军功封爵正好让他们得以出人头地。

虽然这些年没有出过什么彪炳史册的名将,但秦军中有相当多的中下级军官却出自其中,可以称得上是中流砥柱。

按照惯例,老公族每年需要向皇帝进献名马十匹,名犬十条,美女十名。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马和狗扶苏欣然笑纳了,至于老公族们进献的美女,他只是让赵姬和戚蕊儿去挑了几个善于纺织刺绣的,以及能歌善舞的,至于其他的花瓶……

扶苏考虑到宫中的花瓶已经够多了,于是准许她们自主嫁人。

俄顷,众人坐好,赐宴正式开始。

丝竹之声响起,一大群身穿六国甲士服装,手持戈矛盾牌的舞女们从门外涌了进来。

“陛下这是作甚?”

“男人甲胄居然穿在女子身上,真是世风日下啊!”

“在这间大殿上奏靡靡之音,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看着在丝竹之声中翩然起舞的女版甲士,一些上了岁数的宗亲公族纷纷摇头,小声议论。

扶苏隐约间听到了一些,心中想起那个著名的伶人,优旃。

他曾劝谏过始皇帝不宜扩大猎场造成国力损耗,

而在扶苏用舞女排练战阵之舞时,他也曾有过劝谏:

“陛下让舞女穿甲,习练阵战,颇有孙武之风!等到他日国有战事之时,正好让这些女子披坚执锐,上阵杀敌!”

扶苏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然后让那厮哪凉快哪待着。

他一个伶人,懂个屁的制服诱惑!

扶苏用筷子夹了一块剃掉骨头,炸的金黄酥脆的炸鸡放进口中。

嗯,不愧是纯天然的走地鸡,只用葱姜调味也能有如此滋味……扶苏闭上眼睛,心中略有些遗憾,只可惜等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然炸鸡配酒,岂不美哉!

就在宗亲公族们一边批判,一边又目不转睛的欣赏着舞蹈的时候,不知从哪传出了一声鼓声。

咚!

进而,十多面大大小小的鼓被依次敲响。

刹那间,从门外涌进上百名身穿秦国甲士服装的舞女,她们手中同样手持戈矛盾牌等武器。

与此同时,一群嗓音比较洪亮的伶人开始伴着鼓声,大声吟唱起来。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

伶人们唱诵的是诗经中的一首小雅,原意是描写灾异频现,上天谴告幽王自省,但后来演变为描写战国纷争,群雄兼并天下。

在鼓乐和诗词的附和之下,身穿各国服饰的舞女们开始捉对厮杀。

当然了,身穿秦人服饰的舞女自然是所向无敌。

很快,到了乐曲的末尾,场上站着的就只剩下了身穿黑甲的舞女。

就在此时,被‘杀死’的舞女换上了六国王侯的服装,匍匐着进入大殿。

乐曲声再次变化,编钟、琴、萧等乐器和鼓乐一起奏鸣。

这是扶苏改编自《秦王破阵乐》的《一扫六合曲》,具体的谱曲和编舞则是由戚蕊儿完成。

歌女们齐声颂唱扶苏从李白那剽窃来的一首古风。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

“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铭功会稽岭,骋望琅琊台!”

至于后面那几句或讽刺始皇帝骄奢淫逸,寻求长生不老的诗句,自然被扶苏省略了。

春秋笔法,懂?

一时之间,满座的宗亲公族们到处是击著而歌,一些参加过秦并六国战争的更是潸然泪下。

慢慢的,一曲终了。

当鼓乐之声停止的时候,不知是谁带了个头,大家又开始唱起了秦风·无衣。

只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和台下热泪盈眶的宗亲公族们不同,扶苏只是觉得炸鸡凉了就不好吃了……

闹腾了好一会之后,赐宴结束,所有人都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扶苏考虑到这种宴会上是不可能吃饱的,于是在他们每个人离开的时候,都给他们打包了一份炸鸡,让他们带回去慢慢享用。

于是,蕲年宫外爆发出了长久的欢呼声。

炸鸡这种东西虽然早已风靡咸阳,但对于很多居住在乡下的土老财们,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稀罕物。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离开了蕲年宫。

还有近百个宗亲公族们代表跟随在扶苏身后,向偏殿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饿狼之见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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