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歌沉默了半晌,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她抬起头,见鹿之野仍旧在紧紧盯着她。心头不由得掠过一丝慌乱。

她攥着衣角的手指骨节都开始微微泛白了,说道:“我……”

鹿之野见她这么紧张,心里有些不忍,但并没打算放过她,依旧紧追不舍。他走进书房,又将书房的门关上,看着洛长歌的眼睛,问道:“回答我。”

洛长歌抬起头,一脸恳切的说道:“小野,你不要误会,我跟胡亥只是……”

洛长歌的话,显然并不是鹿之野此刻想要听的,他声音平静的继续问道:“回答我的问题。”

洛长歌深吸了一口气,只好按部就班的回答他提的问题,说道:“早就认识了。”

这个回答明显对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利,洛长歌刚刚说完,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但她没办法,这是鹿之野想要问的。

“是吗?”鹿之野笑了笑,但眼神却又冷了几分下去:“难道比认识我还要早?”

洛长歌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小野,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好,我听你解释。”鹿之野将心里的情绪忍了忍,给她解释的机会:“你跟胡亥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野……”洛长歌稳定了一下心里的情绪,又把要说的话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了。

“我是在一次进宫给丽妃娘娘奏琴的时候,认识胡亥的。我只是拿他当皇子来看待的。谁知他竟不这么看待我……”

说到这里,洛长歌停住了。她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鹿之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心里的怒气稍稍减轻了几分。长歌的话,他自然是信的,她既说和胡亥之间什么都没有,那肯定是这样的。再说了,他的长歌这么优秀,有几个爱慕者也是很正常的事。他只是不能理解,这件事情,洛长歌为什么要瞒着他。

洛长歌继续说道:“从那之后,胡亥就对我百般照顾,”说到这里,洛长歌想到了之前在沛县发生的事情。刚才她和胡亥聊到了这个,她害怕鹿之野会因为这件事情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还有啊,上次,我们出去寻书之前,胡亥就已经怀疑到,赵高可能会在路上布下埋伏,对我们不利,所以才派人跟着我们。每次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来救我们的那些黑衣蒙面人,就是胡亥派来的人。”

想起刚才胡亥临走前给自己的那个熊抱,洛长歌心里懊悔不已,而一想到这一幕很有可能被鹿之野看到了,她只想一头撞在书架上,死了算了。不过她现在还不想死,所以不能真的去撞墙,只能想办法好好解释。

想到这里,洛长歌小心翼翼的说道:“还……还有啊,小野,刚才……我不是故意的。都是胡亥……”

洛长歌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终于说到了鹿之野一直想听的东西。他看着洛长歌,问道:“你刚才说,那些保护我们的人,都是胡亥派来的?”

洛长歌连忙点头,自己的确没有说谎。

鹿之野继续问道:“所以说,我们离开咸阳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了那些人的身份?是吗?”

洛长歌低下头去,默默的说道:“嗯。”

鹿之野眉头紧锁,说道:“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告诉我?!”

洛长歌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说道:“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我本来想着,等回到咸阳的时候再跟你说的,谁知一回来就这么多事儿,所以就耽搁了…”

说完,洛长歌眨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希望自己这一番实话能稍稍平息他心里的怒气。

但她的希望还是落空了。鹿之野冷笑一声,说道:“笑话,我自己的女人,我自己保护不了吗?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找存在感了?就算他是皇子又如何?是皇子就能肆意妄为了?”

洛长歌连忙说道:“小野,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吧?”说着,洛长歌下意识的揪住了他的袖口。

鹿之野看了看她,叹了口气,眼神里依旧是一片化不开的冰冷:“长歌,我生气的,不是胡亥的所作所为,而是你的所作所为。你既然早已经知道了胡亥的行动,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呢?还是说,”

说到这里,鹿之野凑近了她,说道:“你觉得我没有办法护你周全?”

洛长歌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小野,你别误会,当时出发之前,我也曾拒绝过他,让他不要派兵,但后来我们到了沛县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拒绝好像并没有起作用……”

鹿之野冷笑道:“这么说,这件事情并不是你的错?全都是胡亥一厢情愿的?”

洛长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她知道鹿之野现在正在盛怒中,不论自己说什么,都会被他误解。她的神色也渐渐冷了下来,刚才自己解释了这么半天,仍旧被他误会,她的心里不是不疼的。

洛长歌想了想,说道:“小野,我看,我们还是先各自冷静一下,然后再沟通这个问题,因为现在不管我说什么,在你看来好像都是错的。”

鹿之野甩开了袖子上她的手,转过身背对着她说道:“好,既然你解释不清,那我就给你时间,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跟我说吧。”

说完,鹿之野拉开门,大步离开了洛家。

看着鹿之野离开的背影,洛长歌整个人都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眼泪也终于夺眶而出。

……

马上就要宵禁了,悬杪楼里早就已经没有客人了,整个酒楼只剩下纯生一个人在收拾,他把桌椅板凳全都摆好,然后拿起门栓,准备锁门回家了。他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身影。

纯生被吓了一跳,直到门口的人影走进来的时候,他才看清楚来人是胡亥。

“古月公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纯生上前问道。

胡亥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径自上了楼梯,进了自己经常去的那个包间,问道:“还有酒吗?”

纯生见他的脸色不佳,知道他大概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于是回道:“有,我这就去拿。”

纯生拿了一坛酒,又端上来几个胡亥平时经常点的酒菜。

“怎么了公子?我看你,心情不是很美妙啊。”纯生在胡亥的对面坐下来,准备充当他的情绪垃圾桶了。

胡亥一言不发,提起酒坛子就往碗里倒。然后大口灌了下去。喝完一碗之后还不够,又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碗。

纯生见状,忙将他的酒碗按住,说道:“公子,这酒太烈,你要这么喝的话,很容易出事。”

胡亥不听他的,拍开他的手,又把酒灌了下去。

纯生劝不住他,只好一个劲的帮他夹菜,问道:“怎么了公子,有什么烦心事儿,跟我说说。”

胡亥给自己灌了几大碗酒,这才停了下来,从盘子里抓了几颗坚果扔进嘴里。

“纯生啊,你跟你那个姑娘,进展如何啊?”

纯生笑的有些羞涩,但看起来却是一脸幸福。不过他并没有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忘了眼前这个人,问道:“公子,你这难道是…被拒绝了?”

提起刚才的事,胡亥除了觉得心里难受,还觉得特没面子,他把脸别了过去,小声说道:“不,比这还要惨。”

纯生想了想,又说道:“难道是……被她父母拒绝了?”

说到这里,纯生暗自摇了摇头,不可能吧,哪个姑娘的父母有权利拒绝一位皇子啊?

“切,”胡亥白了他一眼,笑道:“被她父母拒绝的前提是,能经过她的允许,见到她的父母。”

纯生困惑了:“所以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实在是猜不出来了。”

胡亥苦笑了一声,声音平静的说道:“我去找她的时候,被她男朋友看到了。”

纯生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确实挺惨的。”

“而且她为了不让男朋友误会,居然下死力气推我,然后把我轰出来了。”

纯生摇摇头,深表同情的说道:“教科书般的惨。”

“最要紧的是,她那个男朋友,哪点都比不上我,但这姑娘就是爱他爱的死心塌地,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不会正眼看我。”

“史上最惨。”纯生叹了口气,给两个人都倒满了酒,然后举起了自己的酒碗:“啥都别说了,喝吧。”

胡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你说,我该怎么办?”

纯生撑着额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姑娘对她男朋友,绝对是真爱。”

胡亥忍不住冲他头上拍了一下:“谁让你说这个了?”

“哦,”纯生反应过来,现在自己要做的,应该是安抚这个小皇子,他又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吧,你应该是没希望了。”

胡亥不由得抬起了头,怔怔的看着他。

纯生解释道:“不是我打击你,你刚才都说了,你哪哪儿都比那个男的好,但是姑娘就是不喜欢你,那…还能有什么办法?你说是不是?”

胡亥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了他的话,这纯生每次都能说到事情的关键。

“但是我不想就这么放弃,所以,我该怎么办?”

纯生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棘手,与其自己给他支招,不如让他自己想想明白,于是说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拿过酒坛子,给两个人倒满了酒,说道:“今天我就陪你,一醉方休。”

胡亥这次来,本就是来买醉的,纯生的做法正合他意。于是也举起了酒碗,和纯生的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