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南,丰镐之间。

尽管这里距离咸阳城很近,但因为临近夏太后陵寝,以及上林苑这一皇家园林,所以这里一直人烟罕至,只有一片郁茂的森林尽情生长,森林中间或传出几声禽兽的鸣叫。

扶苏的车队缓慢行进在通往夏太后陵寝的道路上,路边树上的积雪早已消失不见。

这一时期的气候本就较后世温暖,初春时节偶有降雪,但雪停后太阳一出,就立刻融化,并没有对人们的出行,以及农业生产造成影响。

嗯,主要是因为此刻的关中地区播种的是耐寒的冬小麦,此时的降雪,正好可以补充土壤中的水分。

而和上郡同纬度的太原郡等地,则处于抛荒状态,要等到再过段时间才会种植粟米。

奉常属下的食官令早早等候在夏太后陵寝之外,负责打理陵寝的礼官、乐工们身边摆放着祭祀用的‘牺牲’和乐器。

把守陵寝的士兵也换上了浆洗一新的衣服,面朝着扶苏车队的方向,整整齐齐的列阵。

扶苏今天来这里的一个目的,就是要祭祀一下他这个素未谋面的皇曾祖母,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请求原谅。

毕竟扶苏要完成她的另一个愿望,‘后百年,旁当有万家邑’,所以将从南海郡远道而来的越骑营的家眷安置在了这里。

那么人定居之后,必然要有一些营生。

扶苏打算,用新造出的双人锯,将夏陵县附近,主要是陵寝所在的山丘周围的森林锯了,然后改种桑树。

一可养蚕缫丝,将织好的丝绸卖给西域的胡商,从中亚和东欧虹吸财富;

二来可以在桑林间养鸡,鸡生蛋、蛋生鸡,如此这般,民富则国强;

三则可以采摘桑葚,不仅自己吃,也可以卖掉换钱。

所以在庄严肃穆的乐曲声中,扶苏摆好祭品,小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嗯,没出声反对,那么就是同意了,我就说嘛,皇曾祖母是一个伟大而仁慈之人……扶苏再次行礼,心安理得的走了出来。

他登上金根车,在上千名精锐骑兵的护卫下,车队继续出发。

片刻之后,抵达夏陵县。

这里和人烟渺渺的陵寝形成了鲜明对比,随着移民的陆续到达,已经模仿着关中诸县的样子,修建了一座座里聚,用来供移民居住。

按照声望、能力和最重要的忠诚,从他们中选拔出了里典、乡啬夫等除了田典之外的基层管理人员。

扶苏透过车窗,见到一个个身材矮小,但因为营养充足而显得很是健壮的越人勇壮,在各自里典的带领下,或修建坊墙,或平整地面。

如果不和他们说话,仅以肉眼观察的话,这里的人和关中地区的秦人没有多大区别。

当车队行近的时候,整个夏陵县开始沸腾。

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这些参加过腊祭阅兵的越人,开始用略显生硬的夏言齐声欢呼:

“秦国万年!”

“陛下万年!”

他们边喊着口号,边按照当日阅兵时的顺序,整整齐齐的列阵在道路两侧,并约束着自己的家眷不要走出里坊。

这一时期的人心还是淳朴啊……扶苏有意向他们招手示意,但考虑他们根本看不见坐在车中的自己,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片刻后,金根车停在了修建的很是气派的县衙门前。

“拜见陛下!”一群身穿黑色衣服的秦吏急趋上前,俯身行礼。

“起来吧。”扶苏拜拜手,打量着新任夏陵县县令。

这是内史王贺举荐的,姓尉名贲,咸阳学室出身,虽然年仅十六,但却精通秦律。

嗯,主要是因为他的亲爷爷,是右丞相尉缭。

“嗯?郦校尉身上的伤好了?”扶苏一脸促狭的打量着郦商。

“托陛下的福,臣已无恙。”郦商尴尬一笑,拱手行礼。

他和自己的哥哥郦食其暂时居住在叔孙通家里,所以当日那两个挺着大肚子的越女出现的时候,

头戴儒冠、大袖飘飘的郦食其手持长戟,追着自己的弟弟,绕着叔孙通家的府邸跑了好几个来回……

而这一笑话,伴随着叔孙通那张堪比广播的大嘴,早已传遍了咸阳城。

扶苏走到跟在车队中的乌骓面前,扳鞍上马:“走吧,带朕去看看桑林改造的怎么样了。”

尉贲和郦商齐声应命后,骑马在一旁引路。

扶苏骑在马上,看着一座座正在修建中的里坊,虽然不能和后世的高楼大厦相比,但至少让人心情舒畅。

在秦律调教之下的秦人工师,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强迫症,所以里坊与里坊之间道路,横平竖直,看上去规整极了!

“嗯?那是什么?集市吗?”扶苏用马鞭遥指着远处升起的市旗问道。

“回陛下,正是集市!”尉贲策马上前说道。

郦商则笑呵呵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夏陵县的集市,比县衙建的都早很多哩!”

“哦?”扶苏一愣,想起了之前武关守将呈送的一份奏报。

奏报中说道,有数万人的车队经过武关,车队中人挑马驼,所携带的物资极多,但因为有朝廷的文书,所以并没有对他们收税。

扶苏只以为他们携带的是粮食等生活必需品,所以没有理会。

现在看来,他们携带了不少的南海郡土特产!

郦商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和子婴离开南海郡之前,特意让人收购了大量的鱼干、果干等岭南独有的物资,每人按照五十斤()的标准将东西挑回咸阳售卖。”

“这些越人屋子里的家什,全部是用这些东西换来的!”

扶苏斜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越人得到了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市人们倒买倒卖赚了一笔,只有朕亏了一笔城门税……

嗯,只有皇帝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不过朕也不亏,朕乃皇帝,代天牧民,天下所有的臣民都是朕放养的羊群。

扶苏强行不亏后,不再理会那个洋洋得意的小机灵鬼,转而看向尉贲问道:“授予越人的田亩可用封埒隔开了?可曾教授他们如何耕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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