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朝廷从我们这里收走茶叶,然后转卖戎狄。”范增继续问道:“不知朝廷出售茶叶时,售价几何?”

公子高刚想呵斥,但赵衍笑着说道:“这,就要看对方如何出价了。但无论怎样,二三子所摘茶叶,只要没有以次充好,弄虚作假者,朝廷明码标价,一钱也不会少你们!”

自从商鞅徙木立信之后,天下人对秦国政府的信任度还是蛮高的。

不过楚人不一样,他们先是被张仪骗了……

后来又被秦昭襄王骗了……

所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啊喂!(划掉)

赵衍看到乡民有些迟疑,笑呵呵的说道:“吾等一时片刻并不会离开此地,二三子何不上山采茶,然后印证朝廷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乡民们听到赵衍言之凿凿,心中疑虑渐渐消除,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虽说楚地茶树众多,可毕竟现在的茶叶是当菜吃的,所以靠近里聚的野生茶树并不多。

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朋友、兄弟、邻里,而是对手!

你多采一点,我就只能少采一点!

你把近处的茶叶采完了,我就只能往深山里跑!

想到这里,他们再顾不得其他,一溜烟的跑回家拿竹篓去了,顺便还要喊上家里那个仿佛永远都吃不饱的小崽子!

毕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没有下地干活的力气,但采茶叶的力气总是有的吧!

当簇拥在台下的人群渐渐散去,技击士的头领走到赵衍身边耳语起来。

他之前就已经认出了台下的老者就是范增,作为项燕的幕僚,范增也在廷尉府的通缉名单之上。

只是让技击士头领没想到的是,范增居然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而且范增身边那个身材魁梧的青年,更是让他感到压力倍增,尤其是青年临走时看他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少年时跟着父亲上山打猎,在草丛看到的一头斑斓大虎。

虎视眈眈,杀气腾腾!

赵衍听完,微微点头后向着公子高走去,心中作出决定。

吴县、不,会稽郡是不能呆了,必须现在就走!

立刻乘船返回鄣郡,只有回到那里,在赵佗的庇护下才是安全的!

至于这里,留两个小吏就行了。

……

陇西郡,枹罕县。

蒙颖和韩信驱赶着俘虏和畜群,一路不紧不慢的返回了县城东边的军营。

之所以回来的缓慢,主要就是二人不死心,还想要多立战功,所以分兵在各处山坳里搜寻,看看能不能再发现一些羌人的部落。

只可惜除抓了一些马麝,石貂之类的野物,再无其他收获。

蒙颖有气无力的骑在马上,转过一个小山包,便见一座兵车包围的中军大帐。

相比他出发时,此时的中军大帐似乎更加宏大。

外围是从陇西各县抽调来的两千戎狄骑兵,向内则是兵车围出的巨大辕门,中央则是一座面积足足顶得上十几座兵士帐篷的牛皮大帐。

辕门口肃然挺立着两排手持大戟的甲士,一直延伸到大帐门口。

大帐两边,两面三丈多高的大纛旗猎猎飞动。

看样子,左将军这是打算在这里安家了……蒙颖心中腹诽,但面色肃然,下马后向大帐走去。

蒙颖唱名而入后,见到的是头也不抬,手持一支毛笔在竹简上写写画画的李信。

见到李信不搭理他,蒙颖心中有些戚戚然,按照秦律,延误归期确实有罪,但却事出有因,而且立有战功,应该会从轻发落。

蒙颖保持着拱手下拜的姿势,偷眼在四周打量。

李信的中军大帐和他记忆中的帅帐一样,案边横放着一把鲨鱼皮做鞘的三尺长剑,蒙颖知道,这是将作少府新制的八面剑,因为太费人工,所以只少量的造了几把,用于赏赐公卿贵胄。

他的父亲蒙恬和叔父蒙毅,各自得了一把,离开咸阳时,扶苏曾经承诺,若是他在征讨羌人的时候立下大功,也赏赐他一把!

帅案左手边摆着兵符印信,右手边则是令旗令箭,李信身后的漆木架上,则放着一柄大钺。

造型夸张,刃长二尺有余,钺上雕刻玄鸟游龙,黄金装饰,柄为刷着黑漆的榆木所制,尾部还装饰着豹尾,看上去庄严肃穆。

蒙颖眼角微微抽动,这是皇帝赐给统军大将,掌握生杀的一种仪仗,假黄钺,

可以在军中先行诛杀任何违反军令的将校,只需事后向朝廷报告一下就行。

他回想起出征时的一幕:

皇帝当阶南面,命授之节钺,大将受,皇帝乃东面西向而揖之,示弗御也。

这是始皇帝统一天下之后,由儒生们所创的一种礼仪,虽然后来儒生们死的死、逃的逃,但这一套礼仪却沿用至今。

在蒙颖偷偷打量着李信的时候,李信也用眼角的余光观望着面前的这个将门虎子。

前些天蒙颖失期未归的时候,着实把李信吓得够呛,他担心蒙颖会和羌人大队遭遇,那样,他就真的不知道战后该如何跟蒙恬交代。

因为一旦战败后,蒙颖并没有关内侯以上的爵位,除非陛下特赦,否则就只有覆军杀将这一条路!

所幸日前军司马来报,蒙颖率众扫荡羌人部落,斩首俘获极多!

至此,李信才稍微松了口气,不愧将门虎子,不但人没事,反而立下军功。

如此,也算对得起已故上将军蒙骜对他的栽培,以及当日伐楚失败后,又是蒙武在始皇帝面前死谏,才让他没有覆军杀将,从而戴罪伐燕的恩情。

不过还是要敲打一下,免得蒙颖太过骄傲,重蹈他当年的覆辙。

李信放下竹简,威严的说道:“尔可知罪?”

哎!该来的终究躲不掉……蒙颖再次向下弯腰行礼:“末将知罪,但凭将军责罚!”

俄顷,蒙颖哭丧着一张脸,被两名身材高大的卫士从帅帐中架了出来。

“蒙郎将,得罪了!”一个脸上留着八字胡的军司马,晃了晃手中的鞭子:“来呀,把他的衣服扒下来!”

韩信站在一旁,双手抱臂,虽然看上去一脸严肃,但向下弯的眼角,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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