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养心殿。

隆治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沉默不语的文武高官,“长平侯的军报到了,大军已经进入了山西地界,算算时间,再有四五日就可以赶至黄河渡口了。”

话音刚落,首辅杨涟出列,道:“陛下,榆林镇有无消息传来?”

“襄城伯曾派出数批探子前往查探,都遭到乱军截杀,进不得前,并无确切消息,不过可以确认的就是榆林镇没有被攻破。”

隆治帝的声音有些低沉,说完目光审视的看着众臣,“大军后续粮草准备的怎么样了?”

“陛下,首批粮草已经起运,后续粮草将从江南、湖广起运,经河南直接运往山西。另外,原本运往陕西赈灾的一百五十万担粮食也已经转运至山西了,不日即可运到太原。”

户部尚书宋溥出列,上前答道。

户部右侍郎卫纪出列,语气奇怪道:“陛下,既然赈灾粮已经运往太原,那么后续的粮草是否可以缓一缓,毕竟一百五十万担粮食够十万大军近三个月所用了。”

“卫侍郎这话是什么意思,大战还未开始,就行此做法,未免寒了军心。”兵部左侍郎韩文禄不满的说道。

“陛下,臣全是为了陛下和朝廷着想,望陛下三思。”卫纪一脸正气的说道。

闻言,殿中文武纷纷低头,隆治帝也是沉默不语,眼神飘忽。

“陛下,话虽如此,但是战端一开,万事皆有变数,不能不防,望陛下三思!”见状,韩文禄上前一步,朗声说道。

隆治帝沉思片刻,又看向内阁五位阁臣,道:“诸位爱卿,此事怎么说?”

观文殿大学士吴邦佐出列,道:“陛下,户部和兵部所说皆有依据,臣以为,后续军粮还是起运,不过不直接运至山西,而是囤与河南、山东两地。”

“臣附议!”

孔方岩、孙玉麟二人附和道。

“陛下,大军所需粮草不仅仅是军粮,还有战马所需饲料,此事还需慎重考虑。”见状,牛继宗不得不出列说道。

隆治帝又看向杨涟,再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贾琦,“此事,内阁和户部、兵部商议,递个折子上来,朕看看。”

“遵旨!”

众人齐应。

贾琦站在牛继宗身后看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一眼,心知隆治帝已经有了决定,只不过想找块遮羞布而已。

见大事议完,御史队列中有了动静。

右副都御史康祺出列,一脸正气的说道:“禀皇上,臣御史康祺,弹劾九省统制、忠诚伯王子腾,置朝廷大局不顾、贪功冒进、损兵折将,望陛下下旨,将王子腾捉拿回京,夺爵下狱,待三法司定罪。”

闻言,龙椅上的隆治帝嘴角一抽,贾琦更是差点笑出声,尼.玛,御史弹劾当真是全靠嘴喷,军报上写得明明白白,王子腾重伤,根本不可能回京,还有王子腾可是隆治帝好不容易扶上来的将领,怎么可能被弹劾下狱。

这不,杨涟出列,看了康祺一眼,“御史台闻风而奏,这没错,不过有些事情你们不清楚,王子腾率军前往西安奉的是兵部之令,只是事发突然,没有得到消息,才被叛军打了个伏击,此事也不能责怪忠诚伯。”

“陛下....”康祺还打算说些什么。

隆治帝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此事朕和内阁商议过了,忠诚伯虽有失察轻敌之责,但不至于论罪,内阁与兵部会行文让其戴罪立功,朕也会下旨申斥与他,卿就不需多言了。”

闻言,一众御史只得作罢。

“诸位爱卿,还有事情吗?”

隆治帝看着默不作声的贾琦,问道。

“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在隆治帝注视下,贾琦出列,双手捧着奏折躬身说道。

戴权走下台阶,将贾琦的奏折呈递给隆治帝。

隆治帝打开奏折细看,殿中文武都是好奇贾琦所奏何事,牛继宗也是疑惑的看着贾琦,见状,贾琦笑着点点头,示意无事。

半晌,隆治帝合上奏折,从龙椅上走了下来,看着躬身行礼的群臣,“诸位是不是在猜测,忠勇侯的奏折里,所奏何事?”

“臣等不敢!”众臣纷纷躬身说道。

隆治帝打量着群臣,说道:“忠勇侯奏折中说了,如今陕西战势不明,北方各镇要防备鞑靼人,南方各省兵马亦不可轻动,而如今八万禁军只剩六万,拱卫神京的五军都督府也仅余三府十万人马,这已极大的削弱了神京守卫力量。

所以上奏,希望从河北、山东招募三万青壮,编练充实禁军,朕觉得有理,不知诸位爱卿如何看?”

“臣等附议。”

见状,众臣明白这本就是隆治帝的意思,只是借贾琦之手将此事摆到明面上而已。

隆治帝点点头,道:“既然诸位都同意,朕将会和太上皇商议,兵部和户部做好准备。”

“遵旨!”

二人连忙上前应道。

榆林,这座用以防御鞑靼人的军事重镇,此刻却是千疮百孔,历经三十余日的围困猛攻,清晨在叛军火炮不停的轰击之下,城墙被炸出了缺口,叛军蜂拥而上,攻破了南门,一股股的叛军,源源不断的向城内杀去。

“城破了……”

这座古老而坚固的城池,此刻露出了脆弱的一面,溃兵和百姓在哭喊声中四处逃窜,凄厉的哭喊声,首先从城池南面传开,接着蔓延了全城。

水溶跨上马背,眺望着远方战场,尸山血海、硝烟弥漫、人间地狱也不过是如此吧。

叛军蜂拥入城,城内哀哭声音不绝,在众人簇拥之下,水溶策马进入榆林镇,进入城后,许多房屋变成了废墟,街道上弥漫着血腥味,地上到处是残破的尸体。

一行人径直来到总兵府,府门大开,放眼进去,空荡荡的,进入大厅,水溶不由惊呆了,就见厅内,一条白绫吊着一个女尸悬挂在房梁之上,大厅中间的主座上倒着一个身着盔甲的大汉,脖中尤有血痕,血液顺着椅子流到地面,积成一滩。

大汉的脚下,一少女和男童躺在血泊中,已经死去多时。

隆治三年四月初九,叛军攻陷榆林镇,榆林卫总兵南阳伯马骧举家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