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谁来当进士科的知贡举,其实李中易压根就无所谓,从翰林学士院里随便选一个人,都可以胜任。

如今是五代末年,原本篡周的赵宋政权,已经被李中易建立的崭新政权所取代。朝廷开科取士,除了进士科之外,尚有明经、明法等科。

只不过,进士科升官快,一直为士大夫阶层格外重视罢了。

李中易的读书少,主要是经史子集读的不多,例如《齐民要术》之类的农工类杂书,却是颇有研究。

尼玛,所谓的圣人之学,经义读得再多,研究得再透彻,能够在国难之时扭转乾坤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女真鞑子又怎么可能长驱直入,不仅虏走钦徽二帝,更抢夺了几千名大族女子,造成骇人听闻的靖康之难呢?

现代化的工业发展之路,以及科技树应该怎样攀登,李中易比谁都清楚。

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早期状态,就是从棉纺织业开始的。其指标性事件,便是机械师凯伊于1733年发明的飞梭,大大的提高了织布的速度。

紧接着,1765年,织工哈格里夫斯发明了“珍妮纺织机”,从此揭开了工业革命的序幕。

如今,所谓的工业萌芽,连影子都没看见,更别提机器化大生产的工业革命了。

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绝对不能拔苗助长,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绝对不能急!

当处于金字塔底层的工人或是手工业者的数量足够多之时,在规模效应的影响下,其中的佼佼者才有机会脱颖而出,通过不断的改进技术,最终发明出取代人力、畜力的蒸汽机。

现代中国,在改开四十年之后,已经拥有了整个人类世界工业门类最齐全的产业基础,并且每年毕业的理工科学生,多达好几百万。

哪怕这些理工科学子,95%以上是废材,仅有5%的人才,从绝对数量来说,也至少有几十万之众。

庞大的消费人口基数,每年新增几十万有能力的工程师,集中力量办大事体制下的行政效率极高,这些才是工业中国崛起的真正支柱。

李中易是以法治军的忠实信徒,延伸到以法治国,没有丝毫的阻碍,完全是顺理成章的水到渠成。

本次开恩科,明法科的知贡举,才是李中易真正关注的焦点。毕竟,适合工业化的人才,只可能从工厂里出现,而绝无可能产生于官场。

李中易控制地方的手段,主要是如下几点:委派通判或是县丞牵制州县官,转运州使或县使控制州县的财政大权,提点刑狱管理监狱,兵马总管捏着兵权,隶属于警政寺的巡检使负责维护州县的治安,大理分寺拥有审判权。

如今的官员结构之中,只能务虚动嘴皮子、动辙扣道德帽子的官老爷们,实在是多如牛毛。与此相反,真正有能力干实事的能员,却少之又少。

这其中,知法懂法的能员,更是凤毛麟角,人数之少,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李中易的真实意图,除了刘金山和李琼之外,再无第四人知晓。

大庆门前,无论文臣们吵闹得多么厉害,内侍省康泽一直低垂脑袋哈着腰,仿佛人形雕塑一般。然而,李中易的神态表情,却尽收于康泽的眼底。

没办法,身为士大夫阶层十分鄙视的阉竖或是宦寺,康泽却看得很清楚,他若想常保权势和富贵,唯一的出路,就是把李中易伺候的舒舒服服,让李中易只要想办宫里的事,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康泽。

李中易琢磨的是如何统一天下,殖民海外,发展工业。康泽成天琢磨的却是,如果让李中易和杜沁娘之间的J情,尽可能长的维持下去?

假如说,李中易玩腻了杜沁娘,宫里的女子又该推出谁来顶替呢?这些可都是康泽心里面的头等大事,丝毫也不敢马虎大意,否则,脑袋上吃饭的家伙,可就难保了。

就当下而言,康泽仔仔细细的暗中观察过,此次所选中的百余名秀女,以他的丰富经验,目前仅有一女,或许拥有被李中易看中的潜力。

不过,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康泽绝不可能现在就冒冒失失的把替补人选,就这么赤果果的推出来。

在康泽看来,能赏巨大利益给他,又能够帮他保住内侍省都知宝座的宫中女子,才有资格让他下狠功夫、出大力气的鼎力相助。

目前,这种女人只有杜沁娘一人而已。所以,康泽对杜沁娘的忠诚,尽管不是永恒的,却因为利益的高度重叠,短期内并不存在背叛之疑。

康泽注意到,李中易只要微微翘起嘴角,这就说明他的心情很不错。当李中易端起茶盏饮茶汤的时候,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用盏盖反复撇茶叶沫的无心小动作,却暴露出他很可能不太满意了。

李中易心怀天下,需要他操心的事情,简直是千头万绪,数不胜数。

所谓铁杵磨成针,滴水穿石,康泽只需要关注李中易一人而已,这也就是历史上的阉竖或是佞臣,能够获得皇帝信任的根源。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越是皇帝身边的近人,越容易从核心权力圈中捞到最大的好处。

过度的用人唯亲,而不是尽可能的唯才是举,这便是英主和昏主最本质的区别。

文臣之间的掐架,不太可能动手,而只能是动嘴。然而,以李中易的经验,文臣们吵架,闹到最后,不管哪一方的文臣,都会是借着道德的大帽子,肆无忌惮的把不同意见者,上纲上线到奸臣该杀的高度。

李中易刚放下茶盏,挂着知制诰头衔的侍讲学士詹宝成,已经挺身而出,开始破口大骂:“主上,臣以为礼部尚书廖章私心自用,骄横跋扈,目无君上,必是奸佞,应该立斩之,以儆效尤。”

尼玛,还真是敢骂啊?

李中易很无奈的又端起了茶盏,右手拿起盏盖,反复的撇着茶汤最上边的茶叶沫。

康泽的心房猛的一颤,唉,这些文臣就知道乱说话,惹得主上的心情又不好了。他随即把腰哈得更深,头也垂得更低,恨不得马上从李中易的眼皮子底下,彻底消失无踪影。

廖章陡然被扣上足以抄家灭族的大帽子,气的浑身直哆嗦,随即竖起食指,颤颤巍巍的指点着詹宝成,厉声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安敢如此血口喷人?”

李琼闻言后,不禁暗暗一叹,廖章啊,廖章,詹宝成固然是无中生有,然而,当着李中易的驾前,一杆子打翻翰林学士院里一船人的口出恶言,诚属不智啊!

魏仁浦也是暗暗摇头,没有急智不是廖章的错,但是,明知道短板,却要急着说话,那就是官场上的大忌讳了。

如今的内阁里,魏仁浦和李琼一样,他们都不揽权,也都不怎么管事,这不过形势所迫罢了。

毕竟,魏仁浦心里很清楚,李中易任用他为首辅宰臣,不过是想装点下朝廷的门面,需要他这个木偶摆设罢了。

但是,摆设归摆设,魏仁浦久为宰臣的眼力,却是丝毫不差。

客观的说,李中易的涵养和包容心,比先帝柴荣,更胜何止五筹?

对于大臣之间的当面吵架,李中易从来都不公开表明态度,只是默默的看着大家胡吵乱闹。

但是,今天的李中易,端起茶盏的次数,就有些过多了。魏仁浦恰好是站在局内的局外人,他冷眼旁观之下,竟然也窥破了李中易的无意识小动作。

吵架,尤其是涉及到切身利益的争吵,总少不了掺合者,更不可能没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好事之徒。

党同伐异,不管是现代的选举政治,还是古代的选贤任能的察吏政治,都是普遍存在的常态!

于是,就在始终保持沉默的李中易面前,一场规模庞大的党争,即将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汝等何其放肆?再不退下,吾必严词弹劾汝等不知道君父的匹夫!”

就在几方势力,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之时,一直虎视眈眈的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大虎,突然挺身而出,满面肃穆的发出严厉的警告。

纠弹不轨,这是都察院的法定职责!

官职身份的不同,靠山的扎实程度不同,说话的分量显然也是不同的。

六亲不认的王大虎,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弹劾,每发必中。

结果,原本吵闹不休的场面,顿时被压制了下来,现场也跟着鸦雀无声。

人的名,树的影,王大虎向有“屠官”之昭彰恶名。王大虎只要看准了对手,必是一咬到底,并且口口见骨。

在李中易眼皮子底下,大吵特吵的都是朝廷重臣,也只有大王义兄王大虎,才有可能震得住眼前纷乱的局面。

李中易见现场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不由高高翘起嘴角,那句老话叫作啥来着?应该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康泽翻了翻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子,心里琢磨着,散朝之后,是不是要把李中易引去杜太贵妃的宫里,帮着他泄泄火气,舒缓一下很有些堵心的情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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