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倪澈也不抬头,弯下去的嘴角一点点挑了上去,见他实在词穷了就停下脚步,“我脚麻了。”

“是我刚夸得太肉麻了吗?”景澄朝周围看了看,人有点儿多,还是厚着脸皮蹲下来。

倪澈越过他继续朝前走,“谁要你背,我饿了。我考了满分是你的功劳,这顿让我来请你吧。”

“出去吃饭太浪费时间了,就在食堂请吧。”

“好啊,把你饭卡给我。”倪澈把书包塞给景澄,让他去找位置,自己一个人去买饭。

没多久,她从小炒窗口端了两菜一汤回来,宫保虾球、椒香鱼柳、芙蓉翡翠羹,外加主食窗口的两碗米饭。

丰盛至极的一餐,景澄好奇地问,“长得美可以赊账吗?我记得我饭卡里的余额好像不够买这些的。”

“是有一点不够,我又帮你存了一点就够了。”没等景澄反对,她继续说,“你帮我补习,总得允许我考了好成绩同你庆祝一下吧,以后就这么定了,只要我考了满分或者班级最高分,就请你吃饭或者送你一样礼物,你不能拒绝。要是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不要你给我补习了,以后也再不来找你。”

说得合情合理,也没伤及他的自尊,景澄只得妥协。

第二天一早,景澄去食堂打早饭,饭卡一扫吓了他一跳,上面的余额赫然显示着9912.85元。他以为机器出了故障又重新刷了一次,还是一样。

就餐卡储值的最高额度是最大的四位数9999元,合着倪澈说的“又帮你存了一点”是直接充值到了上限。

饶是现实生活富足的景澄也有些接受无能,这是打算包养他的节奏么?他唇角抽了抽,随即十分土豪地给自己要了一份双蛋吐司。

次年春天,新学期开学不久,便是人间芳菲的季节。这个季节是一年中过敏源最活跃的时期,也是倪澈哮喘发作最频繁的时期。一连一个星期她都没去上学,大多时候都窝在别墅花园里那幢玻璃房子或看书或发呆。

生病十分影响心情,温室里的小公主整天闷闷不乐,逼着自己上网课赶学习进度,不想被井老师看不起。

“怎么不让你的那个小老师来家里给你补课?”大哥倪泽忙完了生意上的事特意休假在家陪妹妹。

倪澈远远看了一眼草坪上狼狈为奸逗着雪橇犬傻跑的崇安和倪浚,心说人家好好呆在学校里都能被他们找上门去欺负了,这要是到了崇家来,指不定怎么被他俩琢磨呢。

再说,她也不想井澄看到她病怏怏的模样。

然而,景澄居然主动提出要来看她,这又令倪澈十分欣喜。

她特意跟景澄约了个爸妈、大哥一同外出去参加晚宴的时段,通常这种时候那俩惹祸精也会趁机跑出去各玩各的,崇家除了她就是一群下人,没人会给小公主的客人看脸色。

那是景澄在认识倪澈半年多后第一次来崇家,宽阔如高尔夫球场一般的前庭花园和古拙大气如英伦城堡一般的崇家大宅令人震撼,无论是真实的景澄还是虚构的井澄,都足以被这种奢华阔绰惊得目瞪口呆。

倪澈看见他来,从点着小烛灯仿若童话故事中的玻璃屋子里跑出来,踏着如茵的草坪,小白兔一样窜到他面前,抚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看得他担心不已。

“就这么急着见我?”

倪澈忙不迭地点头。

“别跑了,给你看样东西。”

景澄拿她的手机帮她装了一个小程序,然后将开机画面设置成了他自己做的那个小动态图,青榉树下,两个由简洁线条组成的小人一站一坐,男孩坐在树下戴着耳机听音乐,女孩站在他面前裙琚随风飞扬。

“我很喜欢!我也给你看样东西。”

倪澈拉着他站到玻璃房子面前,刚刚抽芽的青榉树枝桠蔓蔓盖过玻璃屋顶。景澄瞪大了眼睛,她居然让人把图书馆前面那棵树给挖回了家里来。

两人在恒温恒湿的玻璃房子里读书、聊天,手边放着书本和佣人们送进来的茶点小食。

倪澈对着一道她解不出来景澄还反复让她再想想的题目胡写一通,推给景澄看了看,气得小老师将草稿纸团作一团丢到她头上。

远处草坪上盘腿坐着两个身影外加一条狗,倪浚揪了把草叶又甩回地上,“这个臭丫头怎么见了他就这么开心,看给她美的……卧槽!他还敢拿纸团丢她!爪子不想要了是不是……不行,得想个办法收拾那穷小子一顿,不然我就不姓倪!”

“不姓倪就跟我姓,反正你也不该姓倪。”崇安将草叶叼在嘴里,“费那个心思干嘛!要我说呢,就直接找个没人的地方,麻袋一套,揍一顿多简单。”

“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出气要什么技术含量,不然你告诉大哥这小子欺负小澈了,保准第二天他就彻底消失了……”

“消失倒不至于,出了事小澈肯定知道是我干的!”

“汪——”雪橇犬拍着尾巴表示赞同。

“这都几点了还不走?!”倪浚抬手撸了一把狗脊梁,“平平,去,咬他!”

雪橇犬喉咙中发出咕咕低鸣,转头等待崇安的指示。

“笨狗!跟你爸一样胆小。”

“滚蛋!”平平她爸愤愤地站起身,“净欺负狗能耐,我这就去赶人,看谁胆小。”

他一路穿过草坪走近玻璃房子,咚咚扣了扣门,“小澈,该休息了,我送你老师回去吧。”

景澄看了看时间,“真的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过不用麻烦。”

“这附近没车。”倪澈不放心地看了看崇安,似乎在衡量景澄一个人走出这里和被崇安送回去这两个选择究竟哪个比较安全。“那就让我二哥送送你吧,这个时间不堵车应该很快的,你到了学校打电话给我。”

“那就麻烦您了。”景澄随着崇安走出去。

崇安将客人让在身前,远远跟草坪上的人影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对方隐在一簇修剪整齐的海桐树丛后面,露了一胳膊比出剪刀手。

***

二十分钟后,蒲白河边

鸡屎色阿斯顿马丁停在路旁,两名年轻男子相视而立,剑拔弩张。急促的手机铃音中,景澄翻转屏幕给崇安看了一眼,让他知道来电的是倪澈。

“你知道该怎么说嗯?”崇安语气里满是明晃晃的威胁。

景澄按下免提键,“喂?小澈。”

“你到学校了吗?”

“还没有。”

“……那现在在哪里?”

“现在,你二哥正提着麻袋跟我在蒲白河边聊天。”

“…………”

崇安磨着后槽牙抬手用食指隔空朝景澄点了点,好的小兔崽子,算你有种!

电话那边稍一沉默,紧接着,“……去叫人备车,我要出去……”

景澄对着电话,“小澈,外面风凉,别出来了,不用担心。”外放中却只余挂断的忙音。

景澄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你至少还有十五分钟,想做点什么?”

崇安脱下外套往跑车引擎盖上一丢,“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先说好不许打脸,不许跟个娘们儿似的告状。”

一刻钟后,幻影开着远光灯沿路疾驰而来,发现目标后切回了近光。

车子在路边刚刚停稳,后门便被推开,倪澈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家居服从里面跑出来,脚上还踩着在家时穿的那双兔毛绒软底拖鞋。

她站在两人中间,举着手机上的小电筒来回来去地在两个人身上照了好几圈,确认没有人带着伤才放下心来。

景澄脱下外套裹到她身上,“快回去吧,你这样会感冒的。”

“你坐我的车回学校。”倪澈朝幻影招手,司机马上打灯转过来,“阿葵,一定要把他安全送进宿舍楼你才能回来。”

“好的,小姐。”叫阿葵的司机小哥下了车,拉开后门躬身等景澄坐进去。

待幻影走远,倪澈搂住崇安的胳膊,在他大臂内侧最柔软的一块肉上用力掐了下去,“二哥,我们回家吧。”

***

十几分钟后,景澄无奈地三步一回头驱赶跟屁虫阿葵,“……你真的可以走了,我都进校门了还有什么不安全的?”

“小姐说要将您安全送进宿舍楼。”

“前面就是宿舍楼了,两百米都不到,你真的可以走了……”

“小姐说要将您安全送进宿舍楼。”

景澄几乎是逃一般地跑上宿舍楼的台阶,又险些被门槛绊了个大跟头。

后面赶上来的一同学勾着他的肩膀问,“诶?澄哥,外头那个是什么系的,怎么追你追得比小姑娘还紧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的第二更哦!

大概还会有个番外三吧~四就不好说啦~

☆、番外三:迷之方向感1

小年夜,其实时间还不算晚但天已经黑透,倪澈正望着窗外的烧烤摊发呆,笃地一声炸响爆起,惊得她连带心脏都一颤一缩。

景澄连忙从身后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外头又是一串噼里啪啦的大地红爆起阵阵裹挟着鞭炮碎屑的白烟,“这边大概从今儿起就算年了,又没有限放禁放,等会儿吃了饭带你走远点儿,不然肯定又睡不好了。”

倪澈转身贴进他怀里,“既然过年了,就休息一天吧,今晚不走了,去买点东西,我们用小电锅煮火锅吃。”

俩人窝在酒店房间里吃了顿心满意足暖烘烘的火锅,倪澈被哄着吃了不少绿叶青菜,景澄因为不用开车也喝了点啤酒。

收拾停当躺在床上,景澄仍旧不太放心,“这样时不时就炸一声,你还怎么睡?”

“就这样睡,”倪澈朝他怀里拱拱,“好像战争年代一样,外头枪林弹雨、饥寒交迫,我们却吃饱喝足躲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真是好满足啊——”

“天气预报夜里会大幅降温,还可能有雨夹雪,这里的空调不太行,明天我们早点出门去最近的城市找个好些的酒店,起码让你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

他俩上网看了会电影,景澄又不想倪澈睡不着无聊,陪着她说话说了到下半夜,直到把人给唠睡了他才放心地也睡了。

虽说这段日子有了很大好转,但倪澈躺在床上的一觉毕竟长不了,凌晨四点刚过人就清醒了。她披着外套上网,查看白首镇的风土人情,意外发现这里有家特别出名的早点铺子,卖的恰好是景澄最喜欢吃的蛋卷。

网上都说那铺子每天早上六点钟开张,三千份蛋卷饼卖光就关门,快的时候半小时都不用,若是踩着点儿去排队都不见得能买到。

倪澈悄悄起身穿戴整齐,偷偷出了房间。

一楼门厅,清洁工阿姨已经在忙着擦地浇花,服务员小妹还躲在柜台里打呵欠。

倪澈向来对自己的方向感没什么自信,便又跟保洁阿姨确认了一遍饼铺子的路线,阿姨用浓重的鲫市口音极其详尽地给她讲了一遍,只可惜大半她都没听太懂。

走出酒店,外面果然像是变了个季节,清晨的风冰寒刺骨,倪澈抬手抓紧了帽口将嘴巴鼻子都遮住,只露一双眼睛看路。

按着脑海里新鲜的线路图一路找过去,那里不算远,拐几个弯也就到了。

还有一刻钟六点,饼铺子门外果然已经排起了十多人的长队,倪澈裹在一群语言不通的大爷大妈中间,瑟瑟缩在羽绒服里等待小店开门。

六点整,伙计拆下窗板,前面排着的好多都十份十份地买,倪澈看了看分量不小,就着口袋里的零钱买了两份。

这会儿天还没亮透,路上的人也不多,她怕蛋卷饼凉得快就也走得飞快。

出门时想着很快就回,围巾手套都没戴,这会儿捏着帽口的手冻得发疼,拎着袋子那只也好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