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老太太心中起疑,自然会派遣心腹,或者直接来信询问留守老宅的金彩夫妇。

等确定了事情的真实性,老太太还会给金陵宗族好脸色?

贾琮不好和金陵宗族长辈彻底闹翻,老太太可没这等问题,随便出手就能叫金陵宗族上下吃不了兜着走。

回到临时住所薛家庄园,看望林如海的时候,他告诉了贾琮一个摸不着头脑的消息:“甄应嘉之前来过!”

“他来干什么?”

眉头一皱,贾琮满心好奇,扫了神色平常的林如海一眼,笑嘻嘻道:“莫不是,来奚落姑父的吧!”

“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呢!”

林如海哑然失笑,指着贾琮没好气道:“甄应嘉毕竟是官场中人,可比扬州盐商明白多了,他是来询问我对扬州盐政的看法!”

嗤……

闻言,贾琮忍不住嗤笑出声,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屑,冷笑道:“这是,觉得有机会重新染指扬州巡盐御史的官位啊,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林如海但笑不语,脸上的神色也是相当微妙。

开玩笑,谁不知道扬州巡盐御史是个大肥差?

就林如海这等有底线,不贪财的官员,按他的说法正常的年节孝敬,起码都有近十万两收入。

如果稍稍贪心一点,或者说与盐商勾结成一伙,年收入轻轻松松就能达到数十万甚至上百万。

这也就是林如海之前的扬州巡盐御史,百分之七十都因为贪婪倒了血霉,另外百分之三十不愿同流合污的,被扬州盐商想办法送进大牢,下场相当不好。

话说,林如海也是沾了上皇和当今争斗的光,不然就算他的手腕再厉害,也免不了在扬州巡盐御史的位置上惹一身骚。

这个位置,实在太肥美了,不管是哪个皇帝在位,都不会放心叫某个官员长期坐镇。

唯一的例外就是金陵甄家,之前因为四次接驾上皇南巡之故,为了弥补因此出现的巨大财政亏空,上皇特意叫甄家执掌盐政数十年,简直就是赤落落的奉旨贪、污。

单单就是这些年,甄家明里暗里得到的收入,起码得以千万两为单位计算。

时间一长,甄家甚至将扬州巡盐御史的官职,当做家族传承看待,结果十几年前直接被拿下,心中哪里肯甘心?

之后的扬州巡盐御史包括林如海在内,遭遇到的麻烦中,起码有小半甚至近半,都是甄家的手笔。

林如海对此心中肚明,之前也和贾琮交流过,和甄家的关系绝对说不上好。

任谁也没想到,甄家当代家主甄应嘉,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拜访林如海,还询问扬州盐政的事情。

莫非他以为,还有染指扬州巡盐御史的可能?

做梦去吧!

只要当今在位一天,甄家就没这等可能!

更别说,与扬州盐政同属大肥差的苏州织造,可是把控在甄家手里,就算上皇在位也不可能叫他们同时执掌盐政和织造,莫不是想培养出江南第一豪强?

“算了不管这些!”

林如海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随他怎么样,跟咱们的关系不大!”

从扬州盐政‘顺利’脱身后,他就不愿再提和盐政有任何关系的话题,心理阴影面积不小。

贾琮却是没有轻易放过的意思,没有纠缠甄应嘉这位隐隐的金陵第一人,而是不断询问林如海一些盐政方面的内情。

比如,被坐商牢牢把控的盐场,还有盐户们的相关情况。

再比如,盐商们贩卖官盐的一整套程序,以及他们能够操作的手段,甚至就连夹带私盐的事情也不放过。

林如海被缠得没法,只得无奈一一详细解说。

怎么说,他都是做了足足五任巡盐御史,对于盐商的手段基本心中有数,里面的门道更是清楚得很。

详细解说起来,数天时间眨眼即过。

……

这日,林如海拖着病体,在贾琮和薛蟠,以及一干林家和薛家护卫的保护下,再次来到了金陵码头。

今天正是调查团抵达的时候,不管是否前几日才分别,该给的尊重不能少。

这次,金陵知府贾雨村也来了,两人见面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多少热情,也没有交流的意思。

很好理解,以贾雨村的性格,遇到林如海这个当年的恩主,想必此时心中满是不爽,哪还有心思上前热情招呼?

不说他也是堂堂三品大员,单单就是林如海恶了当今,以后也不用指望会有多大成就,贾雨村自然没有交好的心思。

也就是林如海眼下还是三品礼部右侍郎,不然的话贾雨村指不定就要落井下石了,别以为他做不出来。

等调查团所乘官船抵达,一行急忙迎了上去。

只是看调查团上下的脸色都不怎么样,码头上的气氛也就热烈不起来,寒暄一阵便匆匆分开。

“如海兄,咱们回上京后,可不要向上好交差!”

林如海被邀请一同前往驿馆,私下里调查团主事刑部右侍郎无奈抱怨:“扬州那边的水,太深了!”

说这话时,并没有避讳旁边的贾琮。

林如海默然不语,他既然已经从扬州盐政的大火坑跳了出来,自然不愿意继续参合。

至于贾琮,却是忍不住暗暗撇嘴,对于以刑部右侍郎为首的调查团官员,心中十分不屑。

尼玛,要是这帮家伙真正出面调查倒还罢了,可这帮家伙完全就是摆出一副混日子的架势,说什么难以向上交代的话,未免太过矫情。

本来就什么都没做,需要向上面交代什么?

交代怎么游山玩水,又是如何享受江南富贵温柔乡的各种滋味么?

现在竟然还有脸说什么不好交代,大写的不要脸。

“那咱们什么时候离开金陵返回上京城?”

林如海根本就不接话,直接问起了关心的问题:“金陵这里也不怎么安生,之前甄家家主甄总裁还向我打探扬州盐政虚实,显然也有参合进去的心思,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有这事?”

刑部右侍郎,还有调查团另外两位主事官员顿时吃了一惊……

宽阔平缓的运河水面,一队十来艘大船排成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向北行去。

前面三艘官船,后面跟着的是近十艘商用大船。

如此阵仗,在运河水面上相当气派,引来水面往来船只无数好奇目光,却也没人敢轻易靠近。

这只船队,正是调查团与林家以及薛蟠所雇大船,组成的联合船队,已然从金陵启程赶赴上京城。

林如海此时还是‘抱恙’期间,干脆以此为由拒绝了调查团主事官员刑部右侍郎的邀请,和侄儿贾琮窝在林家雇佣的大船上悠闲自在。

“你小子真够狠的,竟然敢把这些写进小说里,就不怕引火烧身?”

船舱内,林如海手捧一叠布满字迹的草稿,依旧带着病容的苍白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提醒道。

他手里捧着的草稿,正是侄儿贾琮的新书,内容全是有关盐商的,有些情节相当劲爆刺激。

就是以林如海的胆色,看到这些情节都忍不住心惊肉跳,这小子还真敢写啊。

要是传扬出去,不说达到三国故事的热度,只要有三分之一,就足以引起轩然,甚至可能引发朝廷对扬州盐商下狠手整顿,一点都不是开玩笑。

“姑父,侄儿既然当着扬州盐商的面说要给他们教训,那就一定要做到!”

手中毛笔挥舞如风,眨眼功夫写满一张稿纸,闻言停下继续写作,贾琮脸上全是笑嘻嘻神色,说出的话却是相当霸气:“这本小说,就是给他们最好的礼物!”

“这里头的有些东西,太敏感也太阴暗了……”

林如海苦笑摇头,对侄儿的胆大妄为砸舌不已,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旁敲侧击提醒道:“一旦宣扬出去,小心那帮盐商狗急跳墙!”

“呵呵,姑父多虑了!”

贾琮不以为意,信心满满悠然道:“在扬州侄儿可能还担心盐商丧心病狂乱来,可到了上京城他们的力量虽然依旧不小,却失了乱来的能力!”

开玩笑,八公家族在京城经营百年,能量之大不用多说,想在京城玩激烈手段,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大庆的勋贵集团力量强横,可不像土木堡之变后,被彻底打断脊梁骨的明朝勋贵。四大异姓王手里甚至还掌握了极为强横的兵力,就是皇家都不敢轻易针对顶级勋贵集团。

可以肯定,扬州盐商背后的支持者,绝对不是勋贵集团,不然作为金陵地头蛇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也不可能没办法染指盐政之利。

就是皇家,也不太可能是扬州盐商背后的大佬。

上皇的绝对心腹,金陵第一豪强甄家都被强行隔绝盐政之外,自然不可能绕过甄家直接扶持盐商,丢不起这人。

当今春秋鼎盛,膝下皇子年纪都不大,也没到争鼎的时候,自然不会和扬州盐商有什么重大利益纠葛。

再说了,当今乃是堂堂天子,尽管有上皇牵制一直都无法彻底掌握朝堂,也不会自降身份跟盐商直接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