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巧啊江总。”许格望着江司潜谄媚地干笑两声,心里却愈发鄙视起来,那么有钱,来看病人居然连束花儿都不带。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格的错觉,自从江司潜亲自邀请她重新回到江城之后,连带着对自己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少。虽然仍旧是不冷不热的表情,但跟之前那个见到自己便满脸厌恶的江司潜对比来看,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许小姐这是?”江司潜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笑是笑的,只是太过冷静疏离。

提着果篮的那只胳膊已经酸了,许格放下果篮来回活动活动手腕,正考虑要不要跟他讲实话,余光一扫,就看见电梯那头急匆匆跑来一人,许格嗖地伸手紧挽住江司潜的胳膊,江司潜本能地想甩开,许格却揪得死紧,说什么也不撒手。

“格格?”齐绍维跑到病房门口倏地停下脚步,“你怎么来了。”

许格一瞬不瞬地望着齐绍维,目光几近贪婪。才几日不见,他就憔悴成这样了,面如菜色眼窝凹陷,连一贯清澈如泉的眼睛都布满了血丝。许格瘪着嘴,简直就要打翻醋坛子了。但淑德贤良的形象还是要顾及的,许格故意又往江司潜身边凑了凑,“听说小羽姐受伤了,我们来探望一下。”面色凝重,声音低沉,连许格自己都要相信她真是为了看秦羽而来。

齐绍维顺着许格紧挽着江司潜的手向他望去,眼中有一闪即逝的错愕。他忽地记起,那天晚上,就是这个男人抱着格格走出尊享的。

“常听格格提起你,”江司潜笑着跟齐绍维伸出手去,“江司潜。”

许格根本没想到他居然会同齐绍维讲话,按照她的逻辑江司潜不拆自己台就算她积德了,刚刚那一句常听格格提起你差点让许格当场喷血。

那一刻,齐绍维眼底的情绪太过复杂,许格甚至来不及仔细辨别,他便戴上了面具。“怪不得觉得江先生眼熟,”他也伸出手,礼貌地同江司潜交握在一起。“齐绍维。”

一时间,许格心底波澜壮阔。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好一会许格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抽出吊在江司潜胳膊上的手,弯腰准备拎起地上的水果篮。

“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么,不要提重东西。”江司潜微皱着眉,在许格拎起那一篮水果以前,弯身将果篮提在手里。

许格瞪大眼睛瞅着风轻云淡的江司潜,瞬间就明白了抓不住狐狸惹一身骚的深刻寓意。许格脑袋里一片混乱,转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尴尬笑容企图转移话题,“她她怎么样……”

看不穿齐绍维的表情,至少在许格看来。“子弹再偏左一寸,就会击中心脏。”

许格倒吸一口气,属实没想到问题竟会这样严重。

“看来现在不是探望的时候。”江司潜揉揉许格的头顶,“等她醒了我再陪你过来,嗯?”

许格触电一般向齐绍维机械地迈进一大步,讲出口的话连语调都没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她一定会没事的。”说完将那束康乃馨往齐绍维怀里一送,便转身垂头拉着江司潜脚下生风似地朝电梯走去。

直到他们在电梯口彻底消失,齐绍维都没有推门进屋。怔怔望着那个方向,指节泛白。缓缓闭上眼睛,似乎也将悲伤拒在了门外。他喃喃自问,齐绍维,还难过什么,这不就正是你所希望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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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医院的门,她就无比嫌弃地扔掉了江司潜的胳膊。许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一直站在路边猛朝出租车招手。五分钟过去,一辆车都没打到。

“许小姐,”他按下车窗,待许格没好气地回头看向自己之后,江司潜悠哉地将剥好的橘子掰一半递给许格,“这里出租车禁停。”说着还优雅地指指路旁立着的硕大交通牌。

许格顺着江司潜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登时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瞅着那个在许格看来就是故意跟自己作对的大牌子开始噼里啪啦地掉眼泪。江司潜开始还弄不清许格为什么一直盯着牌子看,过了好一会,才诧异地发现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江司潜下车走到她身边,许格就一直拧着脖子保持着那个仰角四十五度的姿势泪眼婆娑地盯着斜上方的交通牌。江司潜很想笑,不过在他牵起嘴角之前,迅速又折回车子那边,透过窗子抽了几张纸巾,一直到他再次走回许格身边,她那个高难度的动作都丝毫没有变化过。

“脖子不酸么。”他也不是没见过女孩子哭,只是实在没见过哭得这么有个性的。伸手将纸巾递给许格,却不见她接。江司潜叹了口气,索性抬手准备帮她擦脸。

这回许格倒是有反应了,抽抽搭搭地喝斥道,“我纸屑过敏!”

江司潜一怔,随即不怎么温柔地将纸巾整张呼在许格脸上,“我试试。”

第19章 chapter19

江司潜力道并不大,但因为许格毫无准备,所以还是被呼了个趔趄。许格的脸湿湿的,以致那张洁白清香的纸巾在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还顽强地呼在许格脸上。

“你——”许格咬牙切齿地揭了纸巾,只是被阴湿的地方仍不怎么美观地残留在她脸上,江司潜却已面不改色地朝车子走去。

“坐不坐随你。”他拧了钥匙,也并没有看她一眼。

许格用手背抹了一把脸,狠狠地对着江司潜翻了几个白眼,然后非常清楚好汉不吃眼前亏地奔向车子坐了进去。

江司潜睨了她一眼,随即好心情地轻笑出声,“哪里过敏?”

许格根本就不想理他,兀自拧着脖子瞪着窗外,好半天才愤恨地憋出两个字,“心里!”

江司潜嘴角勾着笑,又淡淡地看了许格一眼才启动了车子。

被江司潜这样一整,许格倒是忘了刚刚的伤心欲绝了。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不可理喻,秦羽都差点丢了性命,她怎么还能跟个垂死的人较真争宠。这样一想,许格马上又良心发现地自惭形秽起来。

“想不想吃东西?”江司潜微侧着头看她,唇畔的笑意并不见消失的迹象。

此时许格的心情已经平复很多了,再说她虽然很气愤刚刚江司潜擅自加戏的事,但总归是自己利用他在先。以前许家那帮人总是把她当成小孩,不让她干这个不让她干那个,夸张到连出个门都会为她捏把汗的地步。但是通过刚刚的自我反思与自我批评,许格瞬间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起来。

“烤肉行不行?”许格笑眯眯地转过头对上江司潜的目光,两只眼睛明明还红肿不堪,甚至清晰可辨睫毛上残存的泪珠,但是显然,心情已经是多云转晴了。

江司潜明显一怔,侧目看了许格一眼,正见她两眼放光地望着自己。

“行。”

片刻沉默之后,他不经意地说道。

她心满意足地转过头目视前方,中控台上那一小堆橘子皮蓦地引起了许格的注意。按理说橘子长得都是差不多的,只是外皮上会印着早日康复的就不多见了。许格无意瞟了一眼后视镜,登时心力憔悴。

“你怎么把果篮也拎回来了啊!”

江司潜淡淡瞥了许格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低声道,“去的时候忘拿了。”

“噢……”许格不疑有他,还甚是不好意思地暗自扭手指。

江司潜黑眸一闪,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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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怀的案子有进展吗?”江淮难得上楼来一趟总裁办,推门进来,正见江司潜捧着一本时尚杂志。

跟江司潜比较的话,江淮该用书卷气质来形容。他给人的感觉总是那样儒雅斯文,在各阶层领导不敢直面江司潜的时候,江淮就成了很好的中转站。所以他在江城的风评一向很高端。

江司潜活动活动脖颈,将杂志轻放在桌子上,而后将搭在桌上的腿撤了下来,“不急。”

江淮原本就不是对德怀的地皮案真的感兴趣,听他这样讲,也就不再问了。目光随即移到刚刚被江司潜捧在手心的时尚杂志上,笑容温和,“筱依又有什么新闻了?”似乎只有关于谢筱依的话题,才能使江司潜向来冷漠的俊脸真正柔缓,这个秘密江淮可是早就发现了的。

果然不出江淮所料,在听到筱依这两个字之后,江司潜的嘴角噙上和煦的笑意。“快回来了。”

江淮了然地点点头,谢筱依一袭纯白曳地礼服,浅笑如兰。或许是摄像师的技术实在太过精良,江淮找不出任何的瑕疵。不过杂志上优雅端庄的女子跟他印象中的谢筱依也实在相去不远,安安静静,乖乖巧巧,骨子里却又有不服输的倔强性子。“真是越发美丽了。”

江司潜并不搭话,但唇畔上扬的弧度,还是泄露了他不错的心情。江淮忽地想起什么似地抬头,好笑地警告江司潜,“可要好好筹划筹划求婚,不然有你受的。”

江司潜又垂了眼,看着杂志上精致得虚幻不真的谢筱依,慢慢地,唇畔的弧度更加上扬。

求婚。

他不是已经开始着手筹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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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格下夜班打卡的时候,秦征就会刚好出现,然后百尺竿头地问她一句,一起吃早餐好不好。第八天清晨,秦征依旧踩着许格打卡的时间,来的不早不晚。许格突然悟出两条强烈的自我暗示。

他大概是真的想泡自己。

他妹妹已经脱离险境了。

许格原是很想相信自己的魅力的,不然一个成年男子整天有事没事跟在你屁股后面发情还会有什么原因。但郑茵茵柳眉轻挑几句话便将许格的美丽泡泡刺得稀碎。

郑茵茵语重心长地对许格说,“总机那个天真甜美,声音好像浸了蜜的女孩你还有印象吧?”

许格点头。

“她是秦征的心宠。”

许格微微蹙起眉头。

“秘书室那个不苟言笑,端庄程度堪比尼姑的冷艳高贵女,你肯定记忆深刻吧?”

许格瞪着眼睛重重点头。

郑茵茵幽幽叹了口气,“她也是秦征的新宠,新旧的新。”

许格的嘴巴张成o型。

“市场部那个新婚不久,天天跟其他同事显摆手上大钻戒的妖娆少妇,你见过的吧?”

许格木讷地将头上下摆动两下。

郑茵茵挑高眉梢,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她是秦征的……”

“停停停!”许格麻利地打断郑茵茵没说完的话,迫不及待地问道,“他们两兄妹是不是一个德行?”

郑茵茵笑的春风得意,满脸写着四个大字,你死心吧。“你知道圈子里有多少少爷在追秦羽吗?”

许格老老实实地答,“我不知道……”

郑茵茵剜了她一眼,刻意忽略掉许格刚刚脱口而出的苍白回答。“我跟你讲,”郑茵茵戳戳许格的脑袋,“像秦羽那样有家世有相貌有头脑的女人已经不多了,”说到这里郑茵茵难以自持地插了一句,“当然我这种就更是凤毛麟角了,”接着不等许格有任何反驳她的动作便迅速转回话题,“她看上齐绍维那也真是他的福气,他们要是结了婚,齐绍维坐上局长的位子那就是个时间问题。你要是真喜欢他,就该潇洒放手好好考虑做我小嫂的事。”

郑茵茵刚一说完,许格的脸即刻黑成包公状。照郑茵茵的话说,比齐绍维优质的男人多了去了,怎么就非要在他身上吊死。她当然知道郑茵茵只是说笑的,只是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震。关于人往高处走的道理,倒是一直被她忽略了。刚刚郑茵茵那一番话虽然不中听,却属实就是血淋淋的社会现实。许格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倒不是在质疑齐绍维的感情,只要是他,那么她就会无条件选择相信。真正让许格憋闷的,是她跟秦羽起跑线上的差距。

这就好像大雨滂沱的天气里,有一辆脚踏车跟一辆轿车供你选择一样,在满足又会骑车又会开车的情况下,思维正常的人都会选择那辆轿车,因为不是闲的蛋疼可以看风景的天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秦羽就是那辆轿车,而她,无疑就是令齐绍维从开始操心到最后的脚踏车,而齐绍维所处的环境,虽称不上恶劣的疾风骤雨,但总归都是千千万万风雨夜归人中的一个,早就不是可以陪她肆意疯闹的无忧年纪了。

“郑茵茵,”许格精神不振地低唤一声,“谢谢。”

这样落寞的许格,她还没从来没有见过。郑茵茵饶是一愣,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胡说的啊。”她碰碰许格的肩膀,觉得自己玩笑开大了。

许格缓缓抬起头,目光楚楚地看着郑茵茵。在郑茵茵心慌意乱地伸手想要安慰她以前,许格突然先发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攫住了郑茵茵。“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我让你再胡说,你说啊,姐姐我哪里不比秦羽强!我明天就去医院,齐绍维生是我的人,死是……呸呸……哼……”(此处略去五百字-_-|||)

始知上当的郑茵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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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格再去医院探望秦羽的时候(借口啊借口),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这次她买了一束玫瑰,一直到走到病房门前,许格的心情都是相当不错的。

门没锁,许格伸头向内探了探,屋子里只有一名正在准备给秦羽挂点滴的护士。许格眨眨眼,正要暗叹自己能够坦然看望情敌的广阔胸襟,结果门推开了一半,就听见秦羽半是命令半是恳求的声音幽幽传来。

“哥,我不管我不管,你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缠住她!”

第20章 chapter20

第二次来,许格仍是没有走进秦羽的病房。那束粉红玫瑰开得正艳,许格走出医院的时候,嫌恶地将它丢进了垃圾桶。从那天以后,再见到秦征的时候,许格连余光都不肯瞟他一眼。

秦征也无端发现了异常,虽然许格对他向来都是分毫不见热情的,但总不至于对他视而不见。许是秦征来的太频了,并且每次来都是一大清早,来了之后便直奔着去跟许格搭讪,渐渐的,许格就感受到四面来袭的风声。

首先是总机那个笑容甜美的女孩不再跟她主动打招呼了。

然后秘书室的尼姑跟市场部的少妇每次见了她都少不了几记白眼。

最可恨的是,那几个原本对许格卯劲示好的男教练,现在再看她时的眼神居然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当郑茵茵都跑来问最近她跟秦征是不是走的很近的时候,许格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你什么意思。”许格环着手臂,拧眉瞪着秦征。

秦征无辜地耸肩,笑容满面地反问道,“你说呢?”

许格冷冷地看他,突然很想称赞一句真是好哥哥。秦征也在看她,还是那副我深深为你倾倒的模样。许格闭上眼缓冲了三四秒钟,终于将溜到嘴边的话成功咽了下去。“你挺烦人的。”说这话的时候,许格就那样一瞬不瞬地跟他直直对视着。

秦征明显一愣,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也跟着慢慢收起,直至消失不见。许格这句话说得不温不火,但对一向被众星拱月的秦征来说,这话却是伤了他的自尊。他有片刻犹豫,犹豫她究竟是不是在欲迎还拒故意耍手段。

“我还就明白的告诉你,”许格挑挑眉,索性直截了当地把话往开了说,“我是不会放弃齐绍维的,你最好赶快知会你妹有个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