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看起来随意又正大光明的照片,画面里有大面积平整细致的衣料,视觉中心是一只手。

一只修长工整、白皙干净的手。

同时也是一只,毫无疑问属于男性的手。

周克馑瞳孔紧缩,目光不断在照片和阿厘的头像朋友圈背景上游移,反复确认。

他的妻子,在朋友圈发了其他男性的手。

只见他垂着头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突然站起身来。

身后的椅子瞬间发出刺耳的挪动声,差点被他掀翻。

宋艺虹吓了一跳,未等做什么反应,周克馑已经大步流星地越过她,急匆匆地离开了。

她将男人带出的风吹乱了的鬓发拨到耳后,打开手机,翻出相册里翻出前阵子存下的那张图。

是网友做的拼图,左边是周克馑喝女友的豆浆,右边是周克馑在车内挡住女友的脸,闪光灯下耳钉熠熠生辉。

不知道是狗仔拍的图像素不高还是由于存储时间太久,图片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模糊。

倒是平白填了不少氛围感。

宋艺虹把图片从最近删除里彻底删掉。

什么嘛……原来圈内太子爷真是个纯爱战士。

搞得她忽然也想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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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克馑开了一辆白色库里南,在街上肆意超车,搞得身后鸣笛一片。

也好在他这车够贵,人家即使心里有气也要考虑置气别车之后报修的风险,大多让着他。

周克馑开着车给家里的一个阿姨去了电话。

“孙姐,兰厘在家么?”

“太太已经睡下了,您要回来吗?”孙姐是专门管做中餐的阿姨,之前有个西厨,在阿厘发现周克馑不怎么回家之后就给辞了,目前家里就只剩孙姐和负责看着舒安的保姆,卫生是钟点工搞。

之前林姐还来婚房帮忙的,后来两口子吵架波及到她,受不了这闲气又回青湖别墅了。

她在家。

周克馑好像从两万丈水底下潜的人终于能到水面透透气,剧烈的心稍微平复了些:

“嗯,我回去。”

“需要宵夜吗?家里有鲥鱼和膏蟹肉饼。”

“不用了,您休息吧。”

周克馑挂断电话,车速控制到一百以内。

依旧不断超车,但是终于没再横冲直撞了。

这样飞驰,不到十五分钟,他停在了楼下。

周克馑打开四面车窗,细微的晚风缓缓流动。

他手肘搭在车窗上,点燃一根香烟。

结婚之后,他很少吸烟了,原先是备孕,舒安出生后他就一直保持着一周半包的频率,都是在外面。

久违地吐出一口青色烟雾。

此时此刻,周克馑几乎有了“近乡情怯”类似的感受。

怯于面对,迟迟不动。

解锁手机,速度飞快地再次点开那个朋友圈,那只手的形状他也很熟悉。

就是周琮的手。

至少,今天他们见面了。

她发朋友圈是要做什么?连掩饰都不屑了?迫不及待要昭告天下么?

香烟熏得他眼睛痛,酸疼得让人不禁想要掉眼泪。

周克馑扶额,无名指缓慢划过眼睫一隙,带走湿润的触感。

又自虐地看着那条朋友圈,他忽然睁大了眼睛。

给自己的一个助理播了个电话。

助理在睡梦中被惊醒,神志不清地接通,得到了他喜怒无常脾气极大最近状态超级不稳定的老板发布的命令:把老板娘最新的朋友圈动态截屏发给他。

然后周克馑的狐朋狗友、加着周克馑微信阿厘的表妹、旧同事、老同学……都一一接到了相同的请求。

耗时十五分钟,周克馑收到了七张截图。

所有人视角下阿厘的朋友圈最新动态都不太一样,从亲戚那儿看,是舒安的小视频;从同事那儿看是转发的公司招聘链接;从老同学那儿看是舒安的一张背影萌照;从狐朋狗友那儿看,也是舒安的背影照……

所有,所有视角下的最新动态,都没有出现那只手。

他没看见有共友在这条朋友圈下面互动,是因为这条朋友圈。

大概是……仅他可见。

周克馑瘫靠在椅背里,心头五味杂陈。

庆幸和犹疑各占一半,他拿不准这是她对他的宣告,还是一种对现状的审判。

如果是故意气他,那还真是求之不得。

愤怒、胆怯和希望不断在思绪里拉扯,翻涌不停。

周克馑掐灭香烟,干脆利落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