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厘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际陵,际陵算是个叁线城市,在古代因为在贯通南北的运河沿岸而繁荣,又因为运河的堵塞而衰落。

她家是际陵下面的一个小县城,没有支柱型产业,人才外流严重,房价低迷,结婚后在周克馑的坚持下,给二老在当地买了个独栋别墅。

原本他是打算让岳父岳母来平京定居的,可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阿厘从高中时就向往大城市,她的父母却不愿意去到陌生地方,只说是现在交通发达,随时可以见面,人际关系都在当地,不打算跟在他们身边打扰小两口。

怀孕之前阿厘的工作很忙,假期不多,基本上都是二老到平京去看望她,当下回到小县城的别墅里,起初还有些不适应。

别墅小院攀着满墙的蔷薇,里面种了许多便宜好养活的月季花,黄色的花朵立在粗壮的伞状枝杈上,对比其他种类显得格外硕大。

其实青湖别墅和平京其他的几处房产都有花园,请专业的人定期打理,每个季节都有漂亮精致的景致。

但是当下,阿厘懒懒地坐在院子中的摇椅里,身后垫着母亲亲手勾的软枕,手旁是父亲给她一大早从市场上买来的糖炒板栗,看着艳丽俗气的花朵们,总能感受到一股子回归本身的、旺盛的、安然的生命力。

仿佛是回归到母亲的子宫里,充满安全感和松弛感。

或许是怀孕的缘故,她这阵子特别爱联想,在家待的这两个月有时候幻想,如果自己当时听父母的话,选择成为本地的选调生,有个稳定简单的工作,大概是另一种活法,也不会遇见周克馑……和周琮。

周克馑还被家里人拘在平京,电影的拍摄进度一直欠账,但是奚家二老施压不许他动弹,就算是秦昇也没有用,要求周克馑必须等周琮腿脚的恢复情况明确之后再谈其他。

他每天都要打视频过来,在家里穿的比较随意,卫衣、长袖t有时候还有短袖,脸上的伤都好了,只留下一两处不明显的小疤,顶着一张俊脸,看过去几乎会被错认为大学生的程度。

阿厘当时拒绝留在平京不乏赌气的成分,她介意当时他那些细微的反应。

在时间的冲刷下记忆减淡,当时的感受消失,如今再想起来,她有时候甚至会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求全责备,不过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被动地温习一遍当时发生的事情,反倒让那些介意,变成坚硬不化的石头子,在心中的一个角落里,没什么存在感地硌着人。

“明天林姐就过去。”周克馑今天穿了件白色长袖,黑色的星星排布在肩膀上,头发半长不短,硬硬的发丝张牙舞爪,却跟他优越的眉弓、高挺的鼻梁分外适配,一双凤眼尾端有两簇跟发质一样又黑又直的睫毛垂下,在卧蚕处打下两片阴影。

他靠在沙发里,手机放在边桌的支架上,心情看起来一般。

阿厘点开左上角小屏里的自己看了看,托这双圆眼睛的福,跟他看起来还是同辈人,她重新把他的画面拉大,才回他:“我都说了,不用她过来。”

“达咩。”他双手在胸前打叉:“就算预产期之前我能解放,这段时间也不放心你,爸妈年纪大了,还是有人一起帮忙好。”

阿厘是感觉林姐肯定会受秦女士遥控,她就有点抵触,可是一时半会也没靠谱的人选,爸妈年纪大了,又没有什么亲戚跟她接触多能过来帮忙,所幸林姐本身是个精明的女人,应是能在秦女士和她之间找到平衡。

不管怎么说,确保女儿的顺利平安降生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

“好吧,那她几点的车,我让爸去高铁站接她。”整个际陵都没有飞机场,高铁站都是蹭的大城市线路中间的。

周克馑摇头:“不用,安排人送她就成,她晚上到,爸有散光开不了夜车。”

阿厘看着屏幕里他顶着一张星光熠熠的脸蛋,却说着家常琐碎小事,心头微动:“你还记得爸散光呢?”

“哈哈我不光记得爸散光,我还记得妈不爱吃葱。”他得意地点了点下巴,如果有尾巴,估计会在屁股后面摇起来。

阿厘噗嗤一笑:“哦……你真棒!”

转而忽然发问:“……他的腿回恢复的怎么样了?”

周克馑瞬间收回笑弧,掀起眼皮,变得面无表情。

阿厘担心他误会,赶紧解释:“我就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过来陪我。”

他勉强扯起唇角:“快了,不急。”

显而易见地,并不相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