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馑说是等她电话,可阿厘还是在酒店大堂吧的沙发上看到了他。

他带着棒球帽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穿了件米白色长袖,底下是黄泥水洗做旧的直筒牛仔裤,显得过分腿长。

手里攥着手机,正频繁地张望着。

她明明还没收拾好心情,此刻依旧凭借本能顿住脚步。

周克馑则快速起身,几步到她身边。

他苍白着脸,眼下有明显的青黑,看见她还披着周琮的外套,张口就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去牵她的手。

阿厘把手指缩进外套里,却下意识地抬起眼看他的反应。

他果然皱了下眉,凤眼前半段双眼皮褶皱都藏了起来,看着她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先回家换身衣服吧?”他把方才前伸的手插进裤子口袋里。

阿厘点头,跟他肩并肩,能感觉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却不肯偏头回应这关注。

周克馑开的是那辆G63,这辆车已经“失宠”很久了,可他出门时想起来两人雪天的相遇,又鬼使神差地拿了这个车钥匙。

想当初他还肆意冲她发脾气,现在只能当个鹌鹑,老老实实看她脸色。

周克馑从后座拿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别老穿我哥的了。”

阿厘无语了:“我是觉得冷。”说着还是听话地换了他的,周琮的外套则是被她小心翼翼地抱着。

周克馑勾唇,带上墨镜,没放音乐。

车厢里沉默蔓延,最后还是他先忍不住。

“对不起,把你弄伤了。”

阿厘终于肯转头看他:“只有这个么?”

周克馑侧目,流光从他墨镜反光略过:“不该让你半夜自己出门。”

“……”阿厘不理他。

“我口不择言,瞎几把说伤人的话。”

“嗯,还有呢?”

周克馑知道她等的是什么,可他觉得自己有理,不愿意妥协:“作为你的男朋友,我不想女朋友和其他男人朝夕相处产生革命友情,是很正当的诉求吧?”

“可是我都说了,这是工作,你也会合作女演员,我有这样蛮不讲理无理取闹吗?”

“除了工作我都不屌她们的好吧?”他得意地邀功。

阿厘有点泄气:“你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嘛?我很需要带艺人的机会,无论艺人是男是女,都是我的选择,你应该尊重我的选择而不是逼我改变想法。”

周克馑冷哼一声:“我可想不出来你非带他不可的理由。”

阿厘的火蹭蹭往上冒,深呼吸压制住,晓得再跟他争下去还得吵起来,基本上没什么意义,就闭上嘴看着窗外,又不说话了。

周克馑看她又生气了,转移话题:“你想听什么自己放。”

阿厘不理他。

“我叫外卖还是让小陈给咱们买点回来?”

阿厘不理他。

“我一晚上都没睡……”卖惨。

阿厘还是不理他。

周克馑低骂了声,自暴自弃提议:“你非想带男的,你当我经纪人呗?我多好……”

“什么叫我非带男的????!!!”阿厘不可思议地提高了音量。

周克馑打转向把车停路边,一把将墨镜推上头顶,露出茶色的眼睛:“别别别,别曲解我意思。我是说你看好他有红的潜力,那我肯定比他强,你就带我呗。”

阿厘觉得心累,他的脑回路根本跟她对不上。

“其实争论这么多都没意义。”她低垂着眼帘,手指交叉攥紧,转头直视他通宵后仍俊气非常的面容:“我打算换一种方式生活。”

周克馑在方向盘上轻点的手指一顿:“你什么意思。”

“交接完工作之后,我就辞职,然后自己投简历,找到新工作后,我就搬出去,你的车也会换给你……”

“你要分手?”他打断她,暴躁地解了安全带,拨开长袖polo衫的领口,雄赳赳地,仿佛是随时准备战斗的大公鸡。

阿厘抿了抿唇:“我是想换种生活方式,如果你想分手的话……”

“我不想!”他又急又快地再次打断她。

“你能不能等我说完!”阿厘也烦了。

“那你说,我听着。”

天知道刚才他头皮都麻了,当下才缓过来些。

绝对不能让阿厘看出来自己这么在意她,不然以后她得骑在他头顶拉屎……

阿厘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概不知,组织语言:“我不想依附着你生活,我需要自己独立的事业,有自己的社会价值,用自己的本领创造财富,改善家里的生活。我知道你又要说你给我钱,可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掺杂这些之后,我会没有信心跟你走下去。”

她主动拉住周克馑的大手:“我想跟你长长久久的,所以不想失衡。”

周克馑吃了糖衣炮弹,整个人都晕乎乎地冒泡泡,尽力压制要高高扬起的苹果肌,冷哼一声:“你是想太多,我又不在乎。”

“我在乎,所以辛苦你以后到出租屋跟我约会吧。”她的手早就被他紧紧扣住,掌心温热熨帖着。

周克馑深深地叹了口气,嘟囔着:“事精墨迹蛋!”

勾下口罩,他倾身过来,掌住她半张脸,挨上她的唇角,精致的下颚线条完全展露,茶色虹膜半藏在睫毛投下的阴影中,比耳骨上的铂金饰品还要耀眼。

“咚咚咚——”车窗被猝不及防地敲响。

阿厘急忙推开他,用手背抹了抹唇上的水光。

周克馑降下车窗,看见外边的交警刚想发火。

快速的白光闪过,熟悉的快门声急促交迭,蹲守附近的狗仔少说有叁四家。

“草!”周克馑同一时间迅速抬手挡住阿厘的脸。

却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