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之后一路向东,愈发颠簸,到一陡峭狭窄处,便换了人力轿子。

阿厘好奇地探出头,打量着这番从未见过的城景。

只见人家宅院贴合地形,高低错落,石砖上藤蔓攀爬,隙藏苔藓,不过现下都是枯干景象。

轿夫扛着轿子沿着石作台阶一级一级往上走,这露天阶梯约有两层楼高,尽头处能瞧见上面人家的青瓦屋顶。

她扶着窗口张望,下巴枕在臂弯里,模糊斑驳的日影从她素面上略过,轿子行进间倾斜晃荡,轿顶墨灰色的绸布在蔚蓝的天际下飘摇,她头上的发簪也在简单的云髻间若隐若现。

山谷风掀起帘布,捕捉到的这偶然平常的一幕,佐着山城的微寒,构成周琮对鳌山县恒久的印象。

又七七八八绕了些地方爬了些台阶,才到杜家老宅。

宅子几经扩建,规模几乎赶得上庄园,能在地势多变的山城独占面积如此之大的平坦地面,足以见得杜家在此的底蕴了。

轿子落地,阿厘踩到地面之时晕船似的晃了一下。

肩膀一紧,被周琮揽住了,待她缓了些才放手。

阿厘站在周琮身侧,与他一同走向杜府门口,人群的最前面是位气质斐然的老者,便是告老还乡不久的杜宙玄了。

周琮携着阿厘见礼:“琮与娘子,多谢杜中书救命之恩。”

杜宙玄将他扶起,瞧过他身侧的娇小女子,捋须一笑:“举手之劳,何足言谢。如今老夫卸任归乡,周大人唤我杜翁便是。”

又道:“恭喜恭喜,周大人新婚燕尔,鸾唱凤随!只是未喝喜酒,十分遗憾。”

周琮莞尔:“琮与娘子未尝办酒,现周身狼狈,暂欠杜翁。如今琮身无官职,也请杜翁莫改口唤晏之。”

“好好,晏之!”

舒老清了清嗓子,杜宙玄看过去,一拍脑门:“看看我这老糊涂,与晏之重逢,一时不察,竟忽略了舒老!”

“你们此行可还顺利?”

舒老与他极为熟稔,两手杵着梨木拐杖轻嗤一声:“你这迎客的怎都忘了请客进门,光在这站着说了。”

“哈哈哈。”杜宙玄才反应过来,歉意一笑,看向二人:“是老夫招待不周,晏之、舒老快快请进,早就备好了酒菜!”说罢拉着周琮进了宅子。

瞥见周琮拉着阿厘,免不得调笑道:“老夫瞧着晏之成婚之后,倒是多了许多人情味!”

阿厘本对这位前宰相心存敬畏,当下听闻此语,霎时红了面颊,默默从周琮手心挣脱出去。

周琮倒是显得坦然接受这调侃,一路上交谈不停。

阿厘默默回想自己方才行为举止,比对着他看,才发觉自己扭捏的厉害,免不了后悔。

这是他第一次向外人介绍自己为夫人……她应当更得体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