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舶吃完饭,听话地泡好了碗,一溜进了房间,也不知道是写作业还是在干别的,杨舷也没力气管了。

杨舷把碗刷好,上楼下垃圾站要了两个大纸盒箱子扛上楼,将那堆杂物分了个类,把暂时没用的全放进纸箱。

阳台只有细而窄的一溜,也没个灯,天黑之后只能借着窗外路灯勉强照明。

杨舷从阳台角落里薅出来不知道哪年放进去的已经沾满灰的报废拖布扫帚晾衣杆,把纸箱摞放在腾出来的那块地方,又下楼扔了个垃圾。

鼻子已经不通气了,呼吸就必须经过像吞了刀片一样的嗓子。

杨舷每喘一口气都是受罪。他检查了一眼煤气灶,攒着最后一点气力踢踢踏踏地回房。

“我先睡了,实在难受得不行,你自己关灯吧。”

是夜——

尹东涵来到杨舷曾经住的那间客房,拉上窗帘,出门时正撞见管家。

“看来少东家还是挺舍不得那个小同学呢。”张叔见他刚从客房出来,笑着调侃几句。

“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

“下周先生太太就回来了。”

……

尹东涵关门,回到自己房间就接到“杨舷”打来的电话。

这大晚上的……

“喂,杨舷,怎么了?”

“干哥是我!你还没睡呢吧?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我哥现在烧得不低,我刚才叫的他都没反应……”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就有点症状了。”

尹东涵把手机开成免提,放到床头柜那边,开始麻利地换衣服。

“你哥他吃药了吗?”

“我们家没有药。”

“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去。”

“可我打不开他手机。”

“?那你怎么给我打的电话?”

“我哥把你设成紧急联系人了。”

尹东涵怔了怔,但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他手机密码是1017,你打开之后给我发个定位,然后呆在家里哪都不要去,等我过去,知道吗?”尹东涵排闼直出,门外管家的鼻子差点撞上突然弹开的门。

张叔见尹东涵又换上了出门穿的衣服:“少……少东家?这大晚上的,你上哪去啊?”

“帮我叫辆车张叔。”

“司机都睡了……”

“所以是‘叫’辆车,我真的着急。”

“好好好。”

尹东涵照着杨舶发来的定位下车。

老式小区,大晚上的人都睡了,本就照明设施有待补阙的楼与楼间更是暗到阴森。

小区那算不上大门的大门旁有个亮着青白色微弱光线的歪头老灯,两三只灰扑棱蛾子在白惨惨的灯光下忽闪翅膀。

歪灯后身是个贴满小广告的破旧电箱,半开着门,成团成团的电线裸露在外,电箱下堆着几个系扣垃圾袋,它们摊在已经干巴在砖石人行道上留下轮廓的不明汤汁上。

杨舷原来就住在这啊……

尹东涵心里暗暗惊慨,也仅限于,在心里,暗暗,惊慨那么一声……

“杨舶,我到小区了,你们是几号楼?”

“我们在40号楼,就是吧……我们这栋楼的门牌号有点怪,三号门洞和五号门洞和位置是反的,然后四号门洞在一号门洞后面,我们在二号门洞402。”杨舶在电话那头的语气明显比刚才更急切了些。

楼牌号没有固定的位置,几乎是随机贴在楼身上的。

尹东涵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楼侧的墙身,才勉强看清生锈楼排上的数字。

“马上了,我正在往40号楼那边赶,你别挂电话。”

“我在我家阳台摇手电,你看到了吗?”

强光手电筒的光束从一扇泛着青灰绿色冷光的小窗户中投射出来。

尹东涵抬眼看到了阳台上晃手电的小男孩:“我看到你了。”

杨舶回屋等着尹东涵,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他开了门:“干哥小心!那节楼梯中间……”

——少一块。

尹东涵踩空,往前顿了一下,好在他眼疾手快地扶上扶手才没摔倒。

“你哥呢?”

“在屋里。”

尹东涵没来得及穿鞋就直奔卧室。

床上的杨舷侧躺着裹紧被子,但没出汗,脸烧得通红。

尹东涵伸手探了探杨舷的额头,仅碰了一下就直觉得烫手。

“杨舷?你现在什么感觉?”

杨舷意识朦胧地又裹了裹被子,将身体蜷缩起来,虚弱地哼了声。

尹东涵的愁绪爬上眉梢,他问杨舶借来体温计,看了刻度,甩了几下。

“嗯……”

水银头刚伸进杨舷的衣服,他就躲开了,在床上不舒服地扭着。

“没事没事,乖,测个体温,就测个体温……”

杨舷发着高烧,肯定对这些冰凉的东西格外敏感,体温计肯定也不能直接放进去。

尹东涵用手捂热了水银头,再甩回35度以下你。这回杨舷没有刚才那么激烈的反应了。

——三十八度七。

尹东涵的愁眉扭在一起,他放好体温计,又叫了辆车,打算带杨舷去医院。

“唔嗯嗯……冷……我冷……”

尹东涵刚掀开杨舷的被子,他就哼哼唧唧地酸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