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奏?

是那夜他在树林中拉琴,偶然邂逅到的,被他认为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当时杨舷不敢亵渎的神明,上一刻正站在自己面前,这一刻正要从自己面前走过。

“希望不久后就能在西洋乐团见到你。”

杨舷心中泛起一阵后知后觉的受宠若惊。他再抬眼时,尹东涵只留给他了一个背影,和一句不知深层含义的话。

黑西装少年的背影伴随着光河,消失在阳光洒满的走廊尽头。

翌日——

巴赫的小步舞曲从广播中传来,这连阳音乐学院附中独特的上课铃。白衬衫、黑马甲校服穿着的少男少女们步入教室,嘈杂几阵后便安静下来。

杨舷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夏末秋初的清晨已没了燥热,明亮的教室开着窗,米白色的薄纱窗帘被风拂得飘舞。

窗外是后花园,能听见喷泉的水声,清澈透亮。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

斯文的小老头在讲台上声情并茂。

杨舷低眸,指尖轻轻翻开语文书页,碎发在低眸的那一刻挡住了他一边的视线,和煦的曦风识趣地拂过,又将他的碎发吹回原处。

“这句话展现了青年风采,为全诗奠定了豪迈的基调……”

杨舷按动笔末,随着话音速记。

也许是这一略向前俯身的动作引起了他后座的注意。

后座一直在神游的梁广川放下叼在嘴里的笔,向前踢了踢杨舷的凳子腿。

“杨舷,你还记笔记啊?”

“模范好学生”杨舷同学没搭理他。

梁广川深知自找没趣,又开始左顾右盼地神游。

突然,他的目光被走廊外的人捕获。

走廊里的那人梳着侧分,在各个教室门口来回踱步,不时地透过教室和走廊之间的玻璃向教室里看。

由于那人长得并不符合梁广川心中传统教导主任的形象,因此,他倒是没有因为自己的目光与他对上而感到惶恐。

那人止步于这间教室门口,向其中望了许久,像是发现了什么目标似的,走到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

“抱歉,打扰了…”那人向语文老师招手。

“唉,林老师,您说”讲台上的小老头笑了笑。

“杨舷同学在吧,我想找他说点事儿…”

杨舷听名后一惊,望向教室门口,与老师示意过后,从后排绕了一圈跑出教室。随即轻轻关上教室门,随刚才门外的人来到走廊。

“老师好。”

“杨舷同学,对吧?”那人露出亲民的笑:“我是学校西洋乐团的指挥林风致,我们学校的西洋乐团呢,那可是小有名气的,这个我也就不过多夸耀了。你是我们今年新生中专业成绩第一进来的,也是文化分第一,这说明你是个好学生。昨天开学典礼老师也看了你的表演,小提琴拉的非常好,正好我们现任的小提琴首席孙琪同学出国了,首席位空缺,而且两个月过后我们还要赴海南参加音乐节,所以老师想问问你的意见,有没有这个意愿加入我们这个团体?”

这盛情邀请对于杨舷来说太过突然,以至于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们乐团的同学们很友好的,而且都是像你这样优秀的学生,你们尹东涵师哥,钢琴首席,和你性格差不多,属于内敛型选手,你们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林风致将杨舷的沉默误以为是犹豫,继续补充道。

“老师…”杨舷嗫嚅地开口,想着澄清自己:“我一个新生做首席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在我们这,能力至上。”风致听出了杨舷话中略带着同意的意味:“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天下午四点西洋乐部一层左边走廊尽头什么的排练厅,老师在门口等着你,正好把你介绍给同学们。”

杨舷心中一顿,这太玄幻了。

“好吧,谢谢老师。”

“好!”林风致顿时喜笑颜开,拍了拍杨舷的肩:“先回去上课吧。”

教室外的人波澜不惊,教室里的反倒是坐不住了。

梁广川抻长了脖子,只能看见杨舷和林风致嘴唇在动,有效信息愣是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杨舷推开教室门,还是从后排绕了圈,回到座位上。

梁广成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开门回教室到回座位这段路程里,一刻都没离开过。

“哎哎哎,杨舷,”

杨舷刚坐稳,便感觉身后有“欠儿登”踢他凳子。

“说什么了,说什么了,那人谁啊?”

“词的下片,诗人追忆往事,写出了革命精神和伟大抱负……”

杨舷看了看讲台上沉浸于诗歌的捧书畅读的小老头,确认老师无心留意自己的小动作,将身子向椅子靠背贴了贴,头微微侧向后排,四个冰冷到足以浇熄身后“欠儿登”满心期待之火的大字掷地有声:

“下课再说。”

下课后,被吊了半节课胃口的梁广川缠着杨舷,后者也是被逼无奈。两人在花坛边的石台处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杨舷也将刚才发生的所有一五一十地讲给梁广川。

“你答应了?”

梁广川听到结果后,一个机灵站起来,单脚踩着石台边缘,就像他前一天晚上险些在食堂被巡查老师开学就“当头一棒”记一个过一样的姿势,看样子比杨舷还要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