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大官心善,手一扣马车的某一块车壁,便弹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倒出泡好的凉茶,递给她喝。

她顺着茶水咽下去,这才长出一口气。

“谢谢。”

她差点噎得翻白眼了。·

男人艳红的唇勾起笑意:“没想到本督的小大夫,居然是个偷吃糕点的小老鼠。”

沈乔心中愤愤:这些糕点放在这里,不就是让别人吃的?

可刚要张嘴,脑子里就窜出一道清朗又无奈的声音:“乔乔,不问自取就是偷啊,你在旁人家里,还是要拘束一下的。”

沈乔有理说不出,只能将苦果往肚子里咽,心虚地想着,大不了下次诊金就少收一点。

男人并不在意,他微微上前几步,莫名凑上前来,沈乔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紧张,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这一退便视线更加宽阔。

他浓墨般的黑发垂在身前,顺着胸前黑衣上装饰的精巧金饰流动而下,黑金对比,发丝与金色饰物纠缠,微微的动作便会有好听的碰撞之声。

第39章

车行得格外缓慢,马车两侧随着十来个仆从,仆从缓步都能跟得上马车行走的速度,好不容易行进到村口,一阵吵闹声便远远传了过来。

沈乔听着声音似乎是自己家的方向,还以为是李二家里地痞无赖耍酒疯,掀起马车帘欲要观望,却意外见到十来个身着官府红衣的人围堵在她家门口。

怎么会有差役在这里?

她脸色微变,啪地扯开车帘冲出马车。

“我要下车!”

车前方正坐着一名白脸内侍和驾着车的马夫,沈乔想让马夫停下车,车夫却不敢随意听从她的吩咐,只将询问的目光看向内侍。

内侍扭过头仰面看着她,那张擦着粉的脸皱起,慢腔调地劝她:“沈姑娘,这还没到地方呢。”

“让我下去!你们太慢了。”她不耐与他多纠缠,站到马车边上大有准备跳下去的趋势。

内侍见她铁了心要下去,不好得罪能治疗阴会水头疾的大夫,便对着等着他回应的马车夫挥挥手。

缓慢行走的马车嗒嗒停下,在众随车仆侍匆匆跑来给她当脚踏之前沈乔便先一步跳下车,告别的话都没说便提起裙子向着家里的方向大步跑去。

沈乔紧张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一边想到谢源,又一边想到她爹娘,一时都不知道该先担心哪边,心里颠来倒去,恐慌在心脏里充气似的膨胀。

及至奔到门前,冲开在门外守着的红衣差役封锁,沈乔一眼便见自己爹娘被用绳子捆着跪在堂下,赵三娘的头发散乱,而穿着官服的老爷正端正坐在堂中,惊堂木重重打在桌案上。

“沈丘!你这是欺上瞒下!真是贼心豹子胆!”

“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沈乔吸了一口气,疾冲上前,喘着气大喊道:“我看谁敢!”

“乔乔,你怎么回来了?!”赵三娘子惊呼一声,被绳子捆着的身子一下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娘,你怎么样?我给你解开。”

沈乔心里扑腾扑腾,跑去将她扶起来,准备给她解开绳子却被赵三娘子躲开。

沈丘急斥:“乔乔,这里没有你的事,快点走。”

“我不走。”沈乔抱着赵三娘,毫不害怕地冲着对方喊道:“你凭什么审我爹娘!我爹娘犯了什么错!”

“扰乱公堂,一起捉住!”

堂中被一个姑娘忽然闯入,看面目不过十三四岁,范维心中大骂差役废物,居然连个门都看不住。

前些日子他推举给阴会水的远房“侄子”得了那位大人的青眼,青云直上,从一届城门兵成了一品大官,可自己屁股下的凳子却始终没有动一动的预兆,范维本就心焦忐忑,后来有人报来了消息,曾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常清世子不仅没死,还得到了蔡阁老的青眼!

这消息简直是一道炸雷,瞬间就把看着美人跳舞的范维从美人的身边炸了起来。浑身气得惊惧又哆嗦,命人召了牛二来,劈头盖脸地狠狠骂了一顿,不听他解释将他关押入狱,另派人去捉拿谢源。

范维想来想去,忽地又想起来若是真让蔡阁老收为学生,不,别说是收为学生,光是让谢源见到了蔡阁老,那位顽固的清骨一定会将谢源护到底,若自己一开始没插手还好,可自己已经向上面运去了尸身,那“尸身”必须得是真的。

这会子谢源重新出来,旁人若知道了,自己别说挪一挪乌纱帽了,怕是连脑袋都得挪一挪!

更何况阴会水此人就在金溪县中……因此他得亲自去一趟竹溪村,将这头麻烦事处理掉,保全自己这条小命。

可自从来了这竹溪村沈家之后,他心中总是有一股莫名的焦躁感,一问才得知,谢源在今天一早便离开了家中,谁也没见到他去了哪里。

范维怀疑是这对夫妇将谢源藏起来了,便想审问出下落,可还没来得及用刑便被这小姑娘打断,他脸色扭曲,仿若罗刹。

这帮愚民!连字都不识几个,还这样不老实!真是偏僻乡野,连品行都这样差!

越想越觉得不止堂下跪着的,就连在墙外偷听的村民都好似蠢笨豚猪般恶心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