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期间,寇妈忆起寇正夕与差苹的童年往事,例如差苹有多能调皮捣蛋,多能折磨寇正夕之类的。听着像唠家常,但是寇妈的中心思想依旧没变,时刻提醒差苹别仗着寇正夕喜欢她,她便肆无忌惮地虐待男朋友。

差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说了,受虐的人是她好不好?

“阿姨,我真的没有欺负寇正夕,就算欺负过,也是小时候的事情,我想以后都不会了……”她决定还是给出一点暗示,毕竟是咨询发达的时代,想必他俩的事情瞒不了多久。

寇妈笑得不置可否,索性直入主题,“网上那些传言我也听说了,你不会因为那些子虚乌有的新闻,就跟我们正夕吵架吧?”

这才是寇妈让她留下来吃饭的真正原因,她生的儿子她了解,头脑敏锐但是在情感方面不善表达。记得寇正夕在上初中的时候,寇妈不慎扭伤了腰,伤势还挺严重。就在寇妈卧床休息的那段日子里,寇正夕每天中午都会从学校里跑回来,气喘吁吁地放下盒饭,然后他又匆忙赶回学校,母子之间基本上没有交谈的时间。为此,寇妈不止一次地告诉儿子,不用帮她买饭,她可以照顾自己。寇正夕应是应了,可是每当到了学校的午休时间,他依旧坚持跑回家看看母亲。寇妈很感动,夸他是大孝子。寇正夕总是不耐烦地回,您辛苦照顾我的时候,我可没夸过您是慈母,所以别说了,听着生分。

许多时候,寇妈也搞不清楚寇正夕的个性随了谁,时而展现武将般的强势,时而又有帝王般的内敛与隐忍。总之这样说吧,儿子虽然是她生的,但她没本事摸透他的脾气。他的性格犹如风筝,至于拴在风筝上的线,他想拿给你的时候,你就可以控制他,一旦他不想让你操控了,谁也拦不住他展翅高飞。

“你实话告诉阿姨,你有多了解我们正夕?”这位可怜的母亲,本想从儿子的女朋友这里获得更多的咨询,可惜差苹的答案让她失望透顶。

“他什么都不说,我的悟性又比较低,所以……” 差苹不好意思直视寇妈的双眼。

“哎呀你个笨丫头,你要和他多聊聊天啊,问问他累不累,有没有心事什么的,不能一见面就是逛街吃饭看电影!知道吗?”寇妈也是操碎了心。

差苹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分手的真相,唯有默默点头。

饭后,她走进寇正夕的卧室。他的卧室风格永远是简单整洁,书架上摆满各种书籍,她的视线停留在一本叫做《荒漠里的爱情》的外文书籍前。

是爱情小说吗?他也会看这种书?在好奇心的趋势下,她抽出那本书。

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惊见书页里夹着一张布满干涩血迹的信纸,她神色一惊,手指一滑,咚地一声把书掉在地上。

“怎么了差苹?”寇妈闻声问道。

“没,阿姨没事,我不小心把书碰掉了。”她急忙捡起书,连同那一张染满血迹的信纸,一同塞回书架。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张残破的泛黄的信纸,是寇正夕在沙漠中生命垂危的时候,写给未来妻子的情书。

…………

离开寇家,差苹怀揣满满的心事,出现在聂氏集团的办公大楼里。聂氏集团与聂哲云的聂氏科技公司是两码子事儿,由聂震生亲自坐镇。

差苹没有要求见聂震生,而是申请与企划部门的负责人进行沟通。

企划部一通电话打到聂震生的办公室,汇报差苹的动向。

“就按照合同办事,不用给任何人留情面。”聂震生挂上听筒,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丫头还算沉得住气,没有急于跑到他的面前兴师问罪,或者依仗聂哲云的这层关系,直接请他网开一面。

关于销量必须属实的要求,写在广告合同的补充条款里面。杂志的销量是衡量传播度的标准之一。在通常情况下,只要杂志社没有出现严重的声誉问题,几乎没有人会以销量的问题提出解约,顶多是日后不再合作。何况如《金牌企业家》这样的知名杂志社,销量还是有一定保障的,所以显然,聂震生没事儿找事儿。

聂震生之所以拿这件事考验差苹,也是想观察一下她的能力。随着经济的发展,我们的社会已经从人情关系走向法制关系。如果差苹在处理棘手问题的时候,依然停留在请客送礼、找熟人的陈旧观念里,那么证明她存在很强的依赖性。依赖性就是惰性,不管是在聂家,还是在寇家这类的商人家庭当中,女人也要做到独当一面,丈夫不可能成为妻子的保护伞。

然而,褒奖的想法还没收回来,秘书打来电话,告知差苹求见聂董事长。

聂震生无奈地摇下头,既然差苹已然开口,那就听听她想说什么好了。

……

俄顷,差苹出现在聂震生的办公室里。一进门,她便震惊了,这里是她见过的,最豪华最“天然”的私人办公场所。房间里居然有一道人工瀑布,瀑布下面有一个半圆形的池塘,池塘里养着五彩斑斓的锦鲤,简直不能更浮夸。

聂震生若有似无地笑着,静静地看着她。

差苹早就习惯了这些成功人士的交谈方式,你不主动开口,他坚决不问,好像四处都是语言陷阱似的。

不过,当聂震生以为她要在解约一事上求个情儿的时候,却发现她此行的目的与合约没有半毛钱关系。

差苹正襟危坐,紧张地摩挲双手,说,“不好意思,耽误您一点时间……寇正夕曾经告诉我,您是他生意场上的导师,他非常崇敬您,所以我想知道……寇正夕在您眼中是怎样的一个人?”

聂震生确实有资格让寇正夕叫他一声师父,既然是师父,无论是在经验还是观察方面,自然要比寇正夕更胜一筹。聂震生显然看穿了她的心思,于是对待她的态度,就像逗小猫一样,逼她袒露心声。他故作疑惑地问,“你可以把你的问题讲得更明确一些吗?我没有在你的语言当中找到重点。”

他的语气不重,但足够伤害提问者的自尊心,这或许就是大BOSS的独家秘笈吧?提醒你必须在他的面前谨言慎行。

差苹吞了吞口水,重新组织语言,说,“我知道我以下要说的话,一定是在浪费您的时间,可是我真的找不到比您更了解他的人,请您见谅……寇正夕是我的初恋,但是我们最近在闹分手,可是即便我已经提出分手,他依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紧张,甚至一声不吭出国了,我就是想知道……”她停顿许久,倏地站起身,面朝聂震生鞠躬致歉,“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或许就是觉得心里委屈,我出去了,您忙吧。”

“你专程来问我,是想告诉我,你不会接受我儿子的追求?”

差苹愣怔,继而颔首,“来之前没有想过,不过您这样一问,我想我的潜意识里,或许也有这样的诉求,毕竟醉倒在您的家中,难免引起您的误会。”

“既然你这么注重名节,就不应该让自己喝醉,就算喝醉了,也应该直接回家睡觉,可是你没有……” 聂震生缓缓抬起眸,一针见血地指出,“所以我从你的潜意识里,还看到另一则讯息,你对哲云的信赖与好感,超越普通朋友。”

听罢,差苹心中不啻一声炸雷!

“我和聂哲云就是普通朋友,我只喜欢寇正夕!”她笃定地说。

聂震生淡淡一笑,“我和你仅仅是第二次见面,可是就连我都可以把你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寇正夕。不知道我给出的答案,是否可以帮到你?”

“我没有,我对聂哲云确实没有男女之情……”她仓皇地摇着头。

“男女之间哪里来的纯友谊?何必自欺欺人。”

姜还是老的辣,聂震生一语道破天机。寇正夕不能原谅的,不是她失信于他,而是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所谓的蓝颜知己,所谓的男闺蜜,其实就是女性在心中为其他男人开启的另一扇窗。这个男人或许最终不会成为谁的谁,但所有女人都渴望拥有这样一个男人,当男友没空陪伴你的时候,当你陷入失恋苦痛的时候,只要你愿意看向其他方向,便会发现那个男人就伫立在窗外,他正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你,随时等待你的召唤。

原来她差苹,是个渣女?!

不等差苹缓过情绪,聂震生抛出另一个重磅炸弹。

“不妨告诉你,几个金融大鳄正在大量收购聂氏科技的股票,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聂氏科技董事长之位,就要易主了。”他的神态非常平静,仿佛在说隔壁老王家的琐事。

“是……是寇正夕?”她脱口而出。

“具体是谁,我还在查。”他品着香茶,一点都不急。

“那是您儿子的公司,您不打算帮帮聂哲云?”

“我能帮他几次?他是聂家产业的唯一继承人,现在不逼他快速成长,难道等我死了以后看他败光家业?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让我查到真的是寇正夕……” 聂震生的表情里多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妙感,“这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吧?寇正夕终于对聂哲云痛下狠手。”

差苹尴尬不已,避重就轻地问,“听您这话的意思,聂哲云还不知情吧?您为什么要把这么重大的机密告诉我?”

“告诉你,自然有我的理由,早点回去休息吧。”聂震生始终保持一副胜券在握的态度。

差苹心乱如麻,如果没有之前的那一番对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把鲸吞股票的内幕转告聂哲云,可是如果背后操盘者正是寇正夕,她到底在以什么立场干预?!

她走出聂氏办公大楼,拨通寇正夕的手机。

当电话接通的一刻,她忽然百种情绪涌上心头,瞬间泪如雨下。

“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给我回来回来!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