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宇扯了扯嘴角,“有必要这么隆重吗?”

“有!”

三人异口同声,商宇吓一跳,接下来事情完全超出他的控制。

桂明姗翻出一套前几年他回国参加家里公司年会的西装,只穿一次,保存良好,经典款式永不过时。

就是商宇比当时瘦一些,幸好坐姿相对饱满,差别可以不计。

“瞧瞧,这多帅啊!”桂明姗由衷赞叹,“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

商奶奶甚至翻出一顶古董中山帽,咕咕哝哝要给他戴上。

“这还是你爷爷当年的,质量还挺好,还有型呢!”

商宇尽可能偏身,躲过灰不溜秋的帽子,“奶奶!我不要!”

许卓泓隔岸观火哈哈笑,捞住即将跌落的帽子,扣到他头上试一试。

“嘿,还挺精神的,商宇同志。”

“滚。”

商宇半恼半笑,掀下帽子扔回给他。

许卓泓整了整帽子,物归原主:“奶奶,拍证件照应该不能戴帽子。”

商奶奶嘟嘟囔囔收好。

桂明姗送他出门,“要不要我和奶奶陪你去?”

商宇暗叹,无奈到脸红,“妈,我不是高中生了。”

宜中开学那天,商宇和许卓泓就是给浩浩荡荡的亲友队伍护送进去的,美其名曰“参观名校”。

许卓泓也笑:“阿姨,还有我陪着他,你放心吧。

婚姻登记所距翠屏苑不远,步行可达,元灿霓和商宇约好门口见。

迈巴赫停在路边,轮椅刚搬出,许卓泓在后方扶着,便见马路对面,一辆小电车载着一抹白影过来,一路回头率奇高。

小电车后座坐着一个穿娃娃领乳白长裙的女人,披散微黄的长发,顶着简约的小头纱。

裙摆,头发,白纱,随风飞扬,乍一看就是私奔的新娘。

因为驾驶小电车的男人实在太过平凡。

“是她吗?”许卓泓讶然,一路眼光追随。

商宇往轮椅安置好自己,循着许卓泓目光望去,也短暂失神。

小电车正好等红绿灯过马路,元灿霓瞥见这边,下车跨出下马的潇洒,夸张冲他挥手,像雨刮器似的。

今天可真是好日子,商宇胸腔腾起一股气,没理她。

还是许卓泓回礼招招手。

人行道信号灯转绿,元灿霓跟尹朝说了句什么,率先大步跑过来,跟放学冲食堂一般。

“卓泓哥。”

元灿霓依旧跳过商宇这个“自己人”,问候他的朋友。

“你这出场方式还挺特别。”许卓泓似笑非笑。

小电车驾驶员停好车过来,元灿霓便伸手介绍:“尹朝。——这就是商宇,还有他哥们,许卓泓。”

三个男人点头致意,并没握手。

姜婧乘公车抵达,跟他们汇合,三人便走前头,进门拿号。

元灿霓伴着商宇殿后。

登记所外形时髦浪漫,乍一看如一栋没有橱窗的影楼。越是靠近,元灿霓越紧张,手心快要冒汗。

“你还穿了西装,挺隆重啊。”

她扭头俯视他一眼,没话找话想放松,但收效不佳。

“彼此彼此。”

商宇平视的视野只有她饱满的腰身,往下便是飘逸的裙摆,一如重逢那晚,裙边如倒扣的荷叶,涟涟起波。

肤白发黄小雀斑,商宇很早前觉得她风格挺异域,嘴巴一撅,像个暴戾洋娃娃。

而现在,他需要正式纠正过去的判断:她是个漂亮而富有魅力的年轻女人。

冬阳出来得早,他的耳廓提前发热。

元灿霓嘿嘿一笑,抬手稳了稳她的轻头纱。

“我自己特意设计的裙子,好看吧?小时候我的梦想可是服装设计师。”

自从商宇答应“求婚”,她就开始琢磨这件小礼服。款式较为传统,不是典型的婚纱。万一商宇悔婚,她还可以在尾牙庆典上穿,可谓经济实用。

她终于迎来“吝啬”的仰视,但很短暂,商宇闪瞎似的转开眼。

元灿霓又撅起嘴,提起裙摆的手背就近蹭了蹭他的上臂,“你没回答我呢?”

“你还缺我夸你啊?”

轮椅往外撇开一些,跟她拉开一小截距离。

“别靠那么近,一会轮子绞你裙子。”

“小电车都没绞。”

元灿霓全然没意识到拉爆手/雷。

商宇口吻稍冷,“不是说走路过来,你跟他住得很近?”

元灿霓说:“当然还是小电车方便。”

“你没回答我。”

商宇回敬她的台词。

元灿霓抿了抿唇,“我跟他合租,两房一厅,不然翠屏苑房租那么贵,一个人哪租得起。”

轮椅猛然刹车。

“你上次说一个人住?”

元灿霓抬头望天,像翻白眼,“我没有说过。”

脑子没残的商宇仔细回忆,人家好像没正面回答他的疑问。

“你上次还叫我上你家!”

“上次他上班了啊,”元灿霓不觉有异,“怎么了,挺正常啊,我跟他打过招呼,可能带朋友上来坐一会。难道你没合租过?——哦,你应该不用。”

许卓泓折回登记所大门,招呼他们:“快点,到了。”

话题不了了之。

登记所内部恍如相亲会所,元灿霓的注意力被缤纷的装饰分散,直到登记员唤她大名,才终于拾回一点真实感。

她真的要跟商宇登记结婚了。

掏出户口资料推过去,元灿霓抓着手背,搁到腿上,像查高考成绩时等待加载。

商宇也递上户口本,还有刚才临时拍的大红底双人照。

过程很顺溜,核对信息,签名捺手印,加盖钢印,小红本一人一本。

然后被发配去礼厅宣誓。

一离开登记室,商宇便迫不及待打搅她欣赏证件的心情。

“你怎么是集体户口?”

元灿霓刚才交的是公司户口主页的复印件,加盖了公章和有效期,以及个人户口那一页。

“大学转去学校,工作又转回来。”

零星猜测砸中他,“之前不想回来了?”

宜市户口虽然没有首都的优越,但她原来好歹是家庭户口,弊端也许就是逃离的原因。

元灿霓又开始乾坤大挪移,嘿嘿一笑,“等房子过户,我就转过去。——我拍一下本本。”

所谓宣誓就是在国徽和今天日期前念结婚誓词。

前面还有一对新人,元灿霓坐在长凳上掏出手机低头拍小红本。

上臂传来极为轻微的触碰,商宇扭头,入眼一束红玫瑰。

许卓泓以身体挡着元灿霓可能的视线,体贴与周全程度不愧销售出身,悄悄道:“临时搞的,凑合一下。”

商宇汗颜,罕见地跟哥们客气道谢。

元灿霓结束拍照。

小红本跟奖杯似的,在好友们的手中传来传去。

再回到她手旁时,多了一束尤加利拥捧的红玫瑰。

花束的原主人言简意赅,“拿着。”

她的回答更为简单,“哦!”

一时无话。

一个看花,一个偷瞥看花的。

终于轮到他们宣誓。

花台跟讲台一样高,会挡住轮椅,工作人员专业地搬开,清空障碍。

元灿霓坐凳子上并肩跟他念台本,然后拍照留念,走完简单流程。

“怎么不亲一个?”许卓泓起哄。

本来,元灿霓还坐着,要亲过去也不是不敢。

可惜“号令”慢了一秒,她起身了,再坐回去不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