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缓缓地撑着靠在床头,轻轻的握住舒清冉的手来回摩挲。

“母亲这病只怕是好不了了,冉儿,若是我走了,你切不可太难过……”

舒清冉一把捂住母亲的嘴,斥怪道:“娘,你说什么傻话呢,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会长命百岁的。我会想办法给你请大夫,到时候就能治好你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心中有数,只是……只是为娘不甘啊,为娘放不下你和清安啊!”萧氏哭出了声。

做娘的,如何放的下自己的孩子?

舒清冉不敢在母亲面前哭出声来,捏着拳头按下决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治好娘的病!

“娘,你不要想其他的,我和哥哥都会好好的,你只需要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好了,看着我和哥哥都成家不是?”舒清冉哽咽道。

萧氏扯了一个无力的笑容,“冉儿,你这几日可有见到你的哥哥?我已经许久未见清安了,不知……他可好?”

舒清安很小的就被芸娘打着照顾的名义要到了身边养着,舒丞相根本不管不顾,导致舒清安性子已经被养偏了,性子懦弱,唯芸娘的命是从。

芸娘也已各种理由阻止舒清安来看望萧氏。如今萧氏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一次都没来过!

舒清冉不想让萧氏担心,斟酌道:“自然是好的,我前几日还见到了兄长,他看起来好极了。”

萧氏又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舒清冉交谈了一会儿,不过片刻,便有些乏力,眼睛半合着。

舒清冉察觉到她的疲惫,她赶紧伸出手为母亲轻轻的按揉着额头,担忧的问道:“娘亲可是乏了?不若我先退下,您好好休息。”

萧氏摇摇头,还未说话,突然卧房门不知被谁大力撞开,木质的门反弹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回响。

人未到声先至,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简直要刺穿耳朵。

“哟,夫人,近来身子可好啊?咱们芸姨娘最近以您的由头举办了赏花宴,后天大家可都要来了,到时候您可要去作陪的啊!”

说话的是芸姨娘贴身丫鬟,身材丰腴,身上料子比舒清冉一个嫡女穿的还好,圆脸,看着是个有福气的,偏偏一双眼睛又小又长,一进门嘴巴救喋喋不休,学着那泼妇做派。

舒清冉一想到芸娘的所作所为,就不想再像以往一样忍气吞声。

“我还以为是有条狗在汪汪叫,烦人的很,没想到竟然是芸姨娘身边最贴心的丫鬟,我瞧你这些日子吃的倒是不错,身上的肥肉看着可比你那张脸舒服多了。”舒清冉嗤笑一声,清丽的眉眼满是嘲讽之色。

那丫鬟没想到会被舒清冉毫不留情的骂回去,气的指着舒清冉的鼻子,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你,你……”

萧氏也没想到素来温和的女儿今天和转性了一样言语中毫不让人,她轻轻的拉了拉舒清冉的衣袖,眉头紧皱,小声喊了一句:“冉儿……”

舒清冉回过头拍拍母亲的手,似是在安慰:“娘,没事,您好好休息,我这就把她叫出去,好好说说这府上的规矩。”

萧氏出自大户人家,贤良淑德温文尔雅,教女儿的时候也是这么教的。

舒清冉也是随了她的性子,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性子也是跟她一样懦弱。

自己怕是以后护不住她了,若再这般懦弱,定会被欺负。

想到这儿,萧氏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就随她去吧,只要女儿不受欺负,什么样的性子都好。

舒清冉见安抚好了母亲,这才转过头去,冷笑一声:“你什么你,一个奴才敢用手指着主子,我看你这双手还是赶紧剁掉的好!”

那丫鬟瞪着眼睛:“你个小贱蹄子,瞎说些什么?看我不打烂你这张嘴!”

这丫鬟随了平日里芸娘和舒清漪对舒清冉的称呼,小贱蹄子得骂个不停。

在床上躺着的萧氏立刻直起身来喘着粗气大声斥骂:“贱婢无状!”

舒清冉怕萧氏气坏了身子,赶紧安抚,而后转过头冷下脸来,“一个奴才在这指着主子的鼻子骂,就这一条我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待我禀明了老太太,定要把你发卖到人伢子那里去!”

那丫鬟一听禀明老太太就怕了,慌张道:“我……我可是芸姨娘的仆人,老太太也不能随意发卖我……”只是这话越说越没底气。

随后又好似想到什么,飞快道:“我是奉芸姨娘之命来让夫人参加三日之后的赏花宴的。”

说完也不等舒清冉在说什么,生怕真的被扯到老太太面前发卖出去,直接落荒而逃。

赏花宴……

舒清冉来不及跟这个婢女置气,想到母亲的身体,这三日后的赏花宴如何能去?

“娘,三日后的宴会,您随便找个理由推脱了。女儿知道娘您在乎面子,定是要去的,可是女儿更在乎娘的身体。等您好了,您想办多少个宴会女儿都不会拦着。”舒清冉眼中含泪。

萧氏却摇摇头,“这话已经放出去了,还是由我的名头放出去的,我如何不去?”

她也是有自己的掂量的,如果自己不去,那在京城贵妇中名声就臭了,到时候可怎么给清冉说一门好亲事。

舒清冉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随即作罢。

芸姨娘突然来这么一出,保不齐其中有诈,她阻止自己娘亲过去也是有原因的。

可是现在看来,只能在宴会上随机应变了。

就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将计就计,在宴会众人面前揭露芸姨娘丑恶嘴脸,让她身败名裂,这样自己和娘在府上才会有好日子过。

三日后,萧氏起了个大早。她精神不错,虽还是面有病容,但点了妆容之后也只是略微憔悴些,应该不会闹笑话。

如今她们在这偏院住着,明头上是有两个丫鬟和粗使婆子,但却是使唤不动的。

萧氏唤来女儿,为她梳了一个活波俏皮的垂鬟分肖髻,衬得舒清冉如玉的小脸眉眼精致,虽未长开,也已经能看出日后的倾国之色了。

堪堪装扮好,外面就有人来催了,还是前些天那个丫鬟,但这次显得收敛多了。

舒清冉一直冷冷看着这个丫鬟,直到她退出房间才收回视线。

这个丫鬟,她记住了。

以后一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桌子上是那丫鬟刚送来的两套衣物,一件是绛红色,另一件是深紫色,颜色都太过暗沉,展开一看,上面的绣花更是老气,是黄色的菊花,而且绣花也很粗糙。

萧氏倒是没什么,只是舒清冉年轻靓丽,这衣服如何能穿得?

这衣服让萧氏的脸色成功难看起来,舒清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一心一意只想治好娘的病,没心思在打扮上面。

但是知道萧氏肯定是不开心的,于是拱拱鼻子,调皮道:“娘,你看这两件衣服,要做到这么丑也是不容易了,可见我们芸姨娘还是花了心思给我们挑衣服的。”

萧氏拉着舒清冉的手,忧心道:“冉儿,你正是青春年少之时,这颜色和绣花不适合你。”

舒清冉满脸的无所谓,“这有什么关系啊,她让我这么扮丑衬托她,那我就这么做,反正这衣服穿出去了,丢的是我爹的脸。刚好让外面的人看看,相府的嫡女不如姨娘不如庶女,我看看爹的面子往哪里搁!”

萧氏眉头一皱,“怎么说话呢!”

舒清冉吐了吐舌头,心里顿时还有几分不舒服。

她爹都这样了,可是萧氏私心里还是很维护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爹。

萧氏也知道这事不能怪舒清冉,拉着她的手解释道:“到时候那么多的夫人小姐要来,其中肯定有不少是有儿子或者哥哥弟弟的,你这个邋遢样出去,人家谁能看得上你?娘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可是不能让外面那些人看低了你。”

舒清冉低着头,觉得鼻子酸酸的。

都这个时候了,娘心里还在想着自己。

“知道了娘,是清冉不好,清冉不该这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