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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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他同样是笑,却少了那份玩世不恭,平添一丝温和沉稳,极有魅力。
他从辉腾里走下来,挺拔的身躯挡在她跟前,像一堵墙。姚东京没穿高跟,只得吃力地仰头看他,他浅浅地笑着,视线搜寻着她的小腿肚:“抱歉。”
那声抱歉宛若一根银针,轻轻扎在姚东京的心头。她恍然地眨眨眼,默默地垂下头,喉头干哑,轻轻地说了一句“没事”,旋即,她转身便要离去。
身后的他迅疾地捉住她的手腕,她扭头,又看见他唇边温和的笑。
“请你吃晚餐作为赔礼,可以吗?”
辉腾停下的对面便有多家餐馆,他不由分说地带着她来到其中一家,择了靠窗的位置入座,招呼老板点菜。
这是一家很平民化的自助烤吧,店面很小,在平安夜客人堆积的时候,更显得拥挤。老板是穿着白色围裙的中年妇女,烫着廉价的大卷,捧着菜单乐呵呵地笑。
照顾姚东京的喜好,最后点了小份的牛肉和猪肉,以及大量的蔬菜。
点完菜,姚东京还是愣愣的,面前的大麦茶冒着白绸一般的热气,像朵爆发的蘑菇云,喷在了她的脸上。
他看见了就笑:“好久不见,怎么觉得你变得傻乎乎的?”
姚东京怔了一下,微一抿唇,算是露出一抹浅笑:“我只是很诧异,你怎么会愿意来这样的地方吃饭。”尽管他们三年未见,可她还是知道他的,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会甘愿到这种又破又小,看起来还鱼龙混杂的餐厅吃饭呢。
“这种地方挺好的,只要是x市的餐馆,我觉得都挺好的。”他微笑着将白开水倒入碗里,烫了烫,再把水倒掉,又指着她的对她道,“把你的碗筷递过来,我帮你烫洗一下。”
这种路边餐馆比不得高档酒店,怕碗筷洗刷得不够干净,都要用开水烫一遍的。
替她烫过一遍,他又将碗筷递还给她:“平安夜,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大街上走?”
“自己一个人懒得做饭。”
他讶异地挑眉:“你家不是有阿霞?”阿霞是个勤劳又和善的保姆,他想不起阿霞的面容,但记得她的那双手,因为总是劳作干活,粗糙起皮,还有厚厚的茧。
姚东京端起大麦茶抿了一口,神色平静,宛若静止的湖面,声音也不起波澜:“三年前我就从家里搬出来了。”
三年前,她和骆金银大闹了一场,双方冷战很久,直到现在,偶有会面,也只是淡淡地擦肩而过。姚东京知道自己闹得太大,骆金银是打心底里气她,连笑脸都不愿意摆一个给她。
当时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一怒之下,倔脾气就上头了,拎着行李便离家出走。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她从骆金银手中争取来三年,自立门户,独行一派。她孤立无援,可从未后悔。
姚东京淡然的模样看在他眼里,却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那双眸平静无光,像是蒙了尘的宝珠,看了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抹,真是我见犹怜。
餐馆内亮着白炽灯,店内宛若白昼,将姚东京黑灰的影子照在地板上,他看了又看,心脏像是被细线捆住了、又用力扯似的抽疼:她这样美丽又骄傲的女人,此时此刻,居然连影子都这样落寞。
他在心底深叹,嘴角却仍旧挂着温暖的笑:“这三年,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姚东京躲了躲身子,让服务员将肉和蔬菜摆上桌:“都三年不见了,亏你还记得我从前的样子。”
他笑:“也许你没见过我,但我却经常见到你。”
姚东京心中惊异,揣着疑虑抬眉看他,他却笑而不语,讳莫如深。这三年他没在x市,是真的一步也没回来过。傍晚他刚下飞机,隔了三年,终于重回x市。因此,他定是见不到姚东京的,没见过真人,可却在报纸和电视上看见过。
身处国外的这三年,他再忙也要偷着闲,查阅国内的业内新闻。他知道姚东京脱离了姚家的掌控,有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酒店。常看见报纸上登出有关于她的报道,她果然如愿以偿,在这一行崭露头角。
姚东京的酒店在商贸区,那一片龙蛇混杂,商人奇多。她的酒店是经济型,干净实惠,地理位置不错,自然招引客源。
报纸上的溢美报道,其实不全是真实的,这只是一种宣传手段。如今酒店业竞争剧烈,特别是这类经济型酒店,几乎遍布各地,不打广告是没有曝光率的,不做好宣传,酒店再好也无人问津。
姚东京是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的,或许在外人看来她光鲜亮丽,可她内心里明白得很:经济型酒店无论是在x市还是国内其他地方,数量已接近饱和,如今酒店业急需的新鲜血液是更高星级、档次的高端酒店,而她若是就这样一如既往地做下去,那她的酒店总有一日要倒闭的。
这是主流的大潮,不顺应则淘汰。自然法规就是这么现实又残酷。
如今,她就像面前的烤肉,身处烈焰之上,面临的形式严峻,被滋滋地烤着。望着那烤肉,她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再垂目,面前的碗里忽然多了块肉。
“别愣着,快吃啊。烤老了可就不好吃了。”
她看了一眼面前笑着的男人,点头,拾起筷子戳了戳那片烤肉,遗憾地一笑:“啊,已经老了。”
“是么?”他伸脖一望,见她的木筷头戳在那肉里,只留下浅浅的一个小坑,他探出筷子,又替她选了一块,“喏,试试这块,肯定很嫩。”
话音刚落,她的碗里又多了一块肉,还多了一双筷子,那双筷子夹起原来的那块老肉,又缩了回去。然后,姚东京就看见他将那块老肉放进嘴里,嚼啊嚼的,喉结一滚,便吞了下去。
已经放在自己碗里的肉,还被她用筷子戳过,最后被他吃掉了,她觉得不自在,心中尴尬,却不好点破,只好讪讪地说:“你别光顾着给我夹,你自己也吃啊。”
他笑道:“好。”顿了一下,他忽地突发奇想地又道:“不如你礼尚往来,也帮我夹一块?”
姚东京夹肉的筷子顿了一秒,抬头,望进他明亮的眸中。他专注地盯着她,笑得满面春风,姚东京又是一愣,默默地垂着头:“这样不卫生。”
他没再说什么,却还是微微笑着,开始专心地烤生菜。此后,他们再无交流,安静地将点的食材都烤好吃光。
店内开了暖气,一出店门,冷冽的风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孔不入。
姚东京跺了跺脚,又缩了缩脖子,扭头想和他道谢,他却背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告别都没有。
她有点尴尬,想是刚才她说话太直,他听了不高兴。他帮她夹肉,还帮她吃了碗里的老肉,她却连帮他夹块肉都不同意,还嫌弃他脏,他生气是正常的。
她站在店门口,收回望着他的目光,低着头看着脚下被压扁的白雪。片刻后,眼前忽地冒出一双鞋,黑色的真皮短靴,一路顺着那双长腿看上去,竟然是他又折返了。
他的表情淡淡的,神色中还藏着些不愉快,薄唇抿着,透露出一丝无奈。
他伸出手:“把你的手机借给我用一下。”
姚东京以为他忘带手机,因此借用她的,于是二话没说,她便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他接过手机的时候愣了一下,抬眸看她:“你换新手机了?”
“嗯,之前的那只一年多前就坏了:洗衣服的时候掉进水桶,机身进水了。”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头,滑动解锁,按了几下触屏,就把手机还给她:“存了我的新号码,以后常联系。”
说完,他没打招呼就转身离去。姚东京看见他高大的身影藏入辉腾中,耳畔响起发动机的隆隆声,转瞬间,他和他的车子便消失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