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如此,可还是姐姐你聪明!”赵思思赞道,可心中又好奇难解,忍不住问道:“可姐姐是如何得知那莫云瑶此前与府中下人苟且之事呢?如此隐秘的事情……”

“什么?她和下人苟且?”赵思思话正说着一半,便被青瑶打断了。

赵思思怔怔地点点头,心想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嘛,怎么还如此惊讶。

“此事我并不知道,你是第一个告诉我的人。”璧容眉头紧蹙,忽然忧虑起来,“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这消息,又是怎么说的,一字不差地说给我听。”

赵思思便把街上百姓们说的话学了一遍。只说那莫云瑶今年十七岁了却一直未曾婚配,只因早已不是闺阁之身,据闻她十三岁时爱慕上了府中的一名护卫,两人均是年轻气盛,碰到一起便犹如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后来事情被莫老爷发现,便将那护卫暗地里处决了,事后又将府里知情的一干下人迁到了各处的庄子上,此事便这样被掩盖了下来。

只是正如赵思思方才所言,这样隐秘的事情,是何人传出去的呢?

容不得她们继续思考,外面已有人等不及了。

“夫人,秦大爷,秦大爷来了。”叫沁竹的小丫鬟一路疾跑,此刻气喘吁吁地禀报着。

“啊?你没看错吧!”赵思思突然一阵战栗,结结巴巴地问道:“人,人现在到哪了?”

“已经,已经到门口了……”沁竹道。

赵思思顿时慌得入热锅上的蚂蚁,看着璧容的眼神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姐姐,你可一定得救我啊!无论如何也得帮我抵挡一会儿!不行,我看我还是先躲起来吧!”

话音刚落,便听得屋外有人扬声问道:“你准备躲到哪里去啊!”

赵思思一张脸顿时苦到了极致,只见帘子撩起,满身冷气的秦书怀走了进来。

“姐姐,姐姐,咱们姐妹一场,你万万不能见死不救啊!”赵思思蹭地一下躲到了璧容的身后,把璧容推到了秦书怀的面前。

璧容一脸苦笑地就这样被当做了挡箭牌。

“我来的时候经过锦绣坊,便先去见了逸之,出来的时候看见铺子里来了位衣着华贵的女子,好像叫什么云碧的,指名说要见你。”秦书怀对璧容挑挑眉,意思是你眼下你还是去办你的正事要紧。

云碧?那不是永安大公主府的人吗?怎么会要见自己?

璧容想到那日从吴府回来后的忧心忡忡,心中顿时一片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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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记铺子后面的花厅里,云碧坐在左便首位的玫瑰椅上正喝着茶,沈君佑坐在上座主人位上,亦是在喝着茶,屋里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

璧容一路行色匆匆地走进来,方才关恒同她说了,那云碧从来时便只说有事要找璧容,除此之外便是任谁问都不说话。

门吱呦一声开了,璧容撩了帘子走了进去。

“云碧姑娘。”璧容走过去,对她颔首笑了笑。

云碧也以对她颔了颔首。

“劳姑娘在此等我多时,实在是我的罪过。”璧容先告了罪,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听说云碧姑娘有要事找我,不知是何事?若是庄氏能办得到的,定当竭尽全力。”

“听吴老夫人讲沈夫人极擅刺绣,吴老夫人寿宴上的那一幅观音渡难图绣的巧夺天工。此外贵号所产的云锦短短一年能在锦绣上亦是名声不菲,想必却有独门绝技不假。”云碧说话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声调,平缓地叫人猜不透她到底想说什么。

屋里有一瞬间,仿佛是时间静止了一般。

沈君佑心里已估摸了大概,笑问道:“可是大公主想找小号做些衣料?”

云碧闻声眼中闪现了一分赞叹之色,嘴角多了些笑容,直言道:“七日之后,除夕夜里,宫中要举办夜宴,公主听闻贵号的云锦美名,故此想请沈老板亲自为公主设计一套锦服,只是距夜宴已时日不多,不知沈老板能否办到。”

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丝毫强硬的不容人拒绝。

“请云碧姑娘回去转达大公主静待佳音。”沈君佑嘴角含笑,面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云碧点点头,显然对此甚是满意,又将目光转向璧容,“宫中历年的除夕夜宴,妃嫔公主等一应女眷手上都要提着一盏宫灯。”

如今京城的官眷们都在忙着定制除夕夜宴的宫灯,璧容自然也是略有耳闻的。据悉去年夜宴,太子妃张氏以一盏玉兔灯博得赞声最多,为表嘉奖,圣上将朝鲜进贡的一棵高丽参赏给了太子妃,旁人无不艳羡。

云碧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璧容款款一拜,笑着对云碧道:“如此殊荣,定不负公主厚爱。”

☆、第147章 姐妹重逢

除夕当夜,永安大公主身着紫华簇金孔雀宫装款步走来,众人无不侧目于那三尺曳地裙尾上的五彩斑斓。

七十二只孔雀羽用金银双线绣在了彻幅春色满园云锦妆花之上,灯楼之上,几百盏高高挂起的明亮宫灯,照在那七十二只孔雀羽上,一片碧绿色的光华越发显得华丽璀璨,便是夜空中的月亮也见此而黯然失色。

“皇儿手中所持的宫灯好是精巧,皇儿今日之貌果然媲美此句。”明成祖眼中一片赞叹之色。

众人尚未从那片碧绿光华中清醒过来,此刻听了圣上的话,才晃过神来去瞧永安大公主手上提着的那只宫灯。

只见那六角宫灯上似是一幅用曙红色层层渲染出的工笔重彩绘制出的独支牡丹图,可走进了去看,却又恍若看见了千万根丝缕的踪影。

也不知究竟是那画中藏了线,还是线上着了画。

唯有留白处那行书篆写的唐代白居易的两行名句“绝代只西子,众芳维牡丹”,在一片淡淡的烛光中亭亭玉立。

永安大公主款款走上前去,盈盈下拜道:“母后平生独爱牡丹,常赞其雍容华贵乃为花中之王,时常叫儿臣无法忘怀。天下之大,瑰丽者无数,可那西子之容世间却唯有母后可媲美一二,儿臣今日纵是博得满堂喝彩,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此言一出,大有那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意,着实给了那些试图谋皇后位的后宫嫔妃一记当头棒喝。

独明成祖一人手持酒盅,缅怀起了与徐皇后的经年往事。

永安大公主在夜宴一鸣惊人的消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便席卷了整个京城,但凡有人提起永安大公主当日的风采,登时便会引来惊叹附和声无数。

京城众佳丽纷纷效仿起了永安大公主,随处可见孔雀霓裳成为年后京城一道亮丽的风景。

经此一举,沈记在锦绣坊更加声名鹊起,每日往来的顾客络绎不绝,大有独占鳌头之貌。

初四正午,永安大公主府派了人过来叫璧容去府里领赏,大公主仁善,特恩赐她躲了初五,初六早上再去。

虽说是去领赏,可总不好空手前去,可说及要送什么礼物,众人又开始为难起来。大公主是何等人物,府中真是珍馐珠宝没有见过,本想送布匹,可临了璧容又改了主意。

“民妇实在愚拙,做了些粗食小点,还请公主恕罪。”

云碧从璧容手里接过来,食盒里摆了八种颜色的小点,样子晶莹剔透,叫人看了便觉得香甜软糯。

永安大公主拿过银箸夹起一块绿色的小点放进嘴里,顿时被这满口四溢的浓郁茶香所惊艳。

“这是什么糕点,里面竟有着如此浓郁的茶香,可是用茶叶而制?”永安大公主好奇地问道。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公主。”璧容笑着行了一礼才抬头介绍道:“这是苏州的一道小吃,用糯米制成,故而名曰糯米糕,原只有四色。公主方才吃到的正是将龙井茶叶磨碎混入其中的茶叶糕,除此还有梅花糕、白糖糕、枣泥糕……共有八种。”

永安大公主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便又夹了一块米分红色的梅花糕放进嘴里,口感松软带韧,味道甜而不腻,把握的恰到好处。

永安大公主放下银箸,不禁感叹道:“你这一双巧手若是再称为愚拙,恐怕世间的女子都要断手明志了。”

璧容自然不能接下这顶高帽子,忙做惶恐之状,嘴上道:“承蒙公主不嫌弃,民妇可将制法留下。”

谁想永安大公主却并未拒绝,笑道:“这么麻烦做甚,明日我叫人去你那里学习便是了,届时你可不能私底下留一手啊。”

璧容一怔,忙说不敢。

永安大公主今日甚是愉悦,面上始终挂着笑,她命云碧去取了两匹缥碧色宫纱过来,对璧容道:“父皇赏了我五匹,听闻你钟情碧色,这两匹便赠与你了。”

璧容自是连忙推拒。

“说起来这两匹宫纱恐还不及你们去年做的那妆花纱模样好看,不过是宫里的东西,图个名字罢了,你只管收下就是。”

话说到此,璧容若再拒绝便显得矫情了。

如今有了永安大公主的青睐,算是在京城里稳稳当当地站住了脚,就是不日之后的御用大选,如今也再没有了此前的孤立无援,这一切都是源于永安大公主的恩赐。

还有前阵子疯传于市坊的莫家女的谣言,那样隐秘的事情,除了高高在上永安大公主能探听得到,璧容想不出还会有第二个位高权重的人会帮自己。

“公主对民妇有莫大恩德,承蒙公主厚爱,日后定当鞠躬尽瘁,以报公主知遇之恩。”这句话字字出于肺腑,璧容恭敬地跪拜于地磕了三个头。

永安大公主笑着看她行了跪礼站起来,才笑道:“你要谢我的地方确实很多。”

只这一句话,彼此已经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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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朗的笑声从新换的赭红色四喜如意纹门帘内传出来,此刻正值午后,屋顶上假寐的一对黄鹂鸟闻声惊醒,在院子里盘旋了好几圈,才落在了西厢书房的窗棂前。

她是沈府的常客,丫鬟们见惯了你也就懒得前去禀报了,撩了帘子便迎了她进来。

“你今个怎么得了闲跑我这里来了?”璧容笑着起身过去迎她。

如今吴家在朝中可是今非昔比。

去年吴大老爷十月调任吏部侍郎兼通政司通政使,吏部乃六部之首,通政司更是受理内外章疏之处,虽职位仍是正三品,可这所谓“调任”实是升迁。

适逢新年,每日前去吴府献礼拜年者大有一副不破门槛誓不罢休的模样,包括严宓在内的三个儿媳每日都要忙着与吴夫人一起应酬这些官眷们,把几人忙得苦不堪言。

初三那日璧容去吴府拜访时,吴夫人特赐给严宓半日时间不必去前厅,严宓见到她时只差没有声泪俱下了。

“我就是再忙也比不得你!”严宓坐下来,仰头喝了杯茶,笑道:“姐姐如今可是满京城贵人淑女们口中的巧妇、福星,人人都说姐姐命中带贵,是个世间少有的兴旺家宅之人。”

“那些话你也信。”璧容笑着摇摇头,由着她取笑自己。

严宓也呵呵笑了起来,突然,她笑容一敛,眉头微挑,低下声神神秘秘地道:“你可知莫家那位如今的近况?”

璧容一怔,这些事情她自是没有兴趣去打听的。之前还有个好事的赵思思,可如今她只怕每日都被秦书怀禁在身边,如今连自己见她一面都甚是困难了。

“昨个儿卫夫人与我说起此事,她有个堂妹平日与许尤氏交好。说是莫家那小贱人自年前便染上风寒,到如今竟是有了寒气入骨的不治之状。”

璧容不由得想到以前在坊间听闻的事情。许多豪门大户为了家族名声,甚至不惜弑杀骨肉的行径,顿时浑身冰凉。

她只能暗暗祈祷,莫老爷不是这样狠心的人。

初九,隆和记靳广禄的夫人在醉仙楼摆了酒席,宴请锦绣坊的一应内室女眷们。

除了璧容,还有飞仙阁的廖夫人,奇丝坊的陈夫人,万绮罗的姚夫人……唯一没有到场的只有两位,一位是称病的荣平斋莫夫人,另一位却是靳夫人压根没有邀请的广昌记。

说起来,在座的众人大都是锦绣坊的老人了,却没有一人见过路达盛的夫人,只听闻她身体不好,又不喜见人常年居于府中静养。

飞仙阁的廖夫人来的最晚。

甫一进来,便扬声道:“听闻除夕夜宴上,大长公主手中宫灯上的牡丹刺绣神乎其神,竟叫人误以为画,闻名不如见面,沈夫人,洛氏今日专程为你而来。”

听闻飞仙阁能有今日之地位,全因得了廖夫人这颗明珠。飞仙阁虽然囊括了苏、粤、蜀、湘四大名绣,可论当年成名还是因其苏绣的一鸣惊人。

璧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正要开口,却突地怔住了。

“你,你是……云珠姐姐?”

此话一出,洛云珠也怔住了。

璧容有些急切地道:“我是容儿啊。”

时隔多年,璧容的样子和小时候早已不同,洛云珠紧蹙着眉头,脑海中突然有个身影一掠而过,可一贯谨慎的性格叫她又有些犹豫。

“雨花桥下的那片池塘里都是小鱼,难怪花梨总喜欢往那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