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苹刚一开机,聂哲云便打来电话。差苹见寇正夕正在处理文件,她没有接起电话也没有挂断,而是把手机调至静音模式。

她的举动正如她对待聂哲云的态度,不拒绝也不主动。说好听了,这叫不得罪人,说难听了,就是暧昧不清。正因为她在聂哲云的问题上,总是采取模棱两可的态度,所以才会引起寇正夕的不满,极度的不满。

来电的光亮在屏幕上持续闪烁,差苹走到窗边,给聂哲云发信息。

差苹:我在寇正夕的办公室,不方便接电话。

聂哲云:什么情况?你们……不会和好了吧?

差苹:我现在不想聊这个,我先去忙了。

这时,王秘书敲门进来,向寇正夕汇报股东已到齐,会议可以开始了。

寇正夕消沉应声,径自走向会议室。王秘书发现差苹不挪窝,她提醒道,“走呀差小姐,寇董告诉我,你是杂志社派来的记录寇董工作行程的笔者。”

“额……是的。所以他去开会我也可以跟?” 差苹赶忙从背包里取出录音笔和笔记本。

“是的,所有行程都要跟。不过,大部分行程属于商业机密,所以不能录音,你只能用纸笔记录,并且,每天记录下来的内容需要经过寇正夕的审核。”王秘书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打印文件,正色道,“请你签署保密协议,一旦本公司机密出现泄漏的状况,你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差苹不屑冷笑,难不成她会把他的客户介绍给聂哲云吗?就算撕破脸了,他也没必要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吧!

她接过协议,看都没看便签上大名,“麻烦您帮我转告寇董,我是穷,但我不是小人,不会因为钱出卖任何人。”

“请差小姐不要误会,这是公司的规定,经常出入本公司的人员都要签署保密协议,绝对不是针对你。”

王秘书始终对她客客气气,差苹突然醒悟,她居然在向王秘书耍脾气,于是俯首致歉,“是我语气不好,对不起王秘书。”

王秘书笑而不语,关于老板和差苹之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作为员工再好奇也无权干涉。

……

差苹在等电梯的空档,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写道——总裁的日常。

她一直以为总裁的工作无非是开个例会、下几个命令、签签字什么的,不可能忙到哪里去。然而,这一跟行程才知道寇正夕每天的工作量有多大。

股东会刚开完,寇正夕连口水都没喝,又赶往另一个会议室。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与公司高层谈完项目事宜,又马不停蹄地离开公司,前往某公司洽谈项目。

大会小会连轴转,项目与项目之间几乎没有关联,寇正夕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弊端,必须记住海量的数据。记忆非常累,只要让你去背一篇课文,你就会想起来那有多累。而寇正夕每天要记住的东西,十篇课文都打不住。

目前已是下午一点,差苹瘫坐在商务车里,饿得前心贴后背。寇正夕坐在她的旁边,一手翻阅文件,另一手接电话,从早上到现在没有与她讲过一句话。她想起司机老陈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寇正夕基本没有正点吃过午餐。差苹咂咂嘴,原来是真的,他忙起来果然连回她一个短信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俄顷,车子停在一家高档的西餐厅的门前。差苹见寇正夕走入餐厅,她吞了吞口水,急忙一路小跑追上去,可是刚追上他的身后,他却无情地说,“这一程是私人会谈,你在车里等。”

私人?……差苹透过餐厅的落地窗,追踪寇正夕前行的方位。当一个男人站起身,热情迎接他的时候,她瞬间石化!

靠!他约见的人是中东王子Ala,居然不让她进去蹭饭?!他这是要带上他的朋友一起排挤她这个前任?

差苹磨磨后槽牙,这男人啊要是绝情起来可比女人狠太多了。她决定自己找吃的,但环视一周,发现这附近没有快餐店更没有路边摊,不是酒吧就是高档餐厅。

正琢磨吃点啥,聂哲云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差苹举着手机犹豫接不接,她的视线一扫,无意间透过玻璃窗看到寇正夕。他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服务生为他端来美味的汤品,看来他准备独自大快朵颐了。而她只能饥肠辘辘地站在窗外,惨得跟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似的!

他连她的死活都懒得去管,她还有必要考虑他的心情吗?……没必要了吧!

差苹气哼哼地接起电话。聂哲云听出她情绪欠佳,关切地问她吃饭没有。差苹如实回答,并且在聂哲云的再三要求下,把位置发送过去。

与此同时,餐厅里。

Ala偷瞄差苹的身影,悄声问寇正夕,“真的不请她一起用餐吗?”

寇正夕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面无表情地说,“我给她点了两人份的商务套餐,都是她爱吃的食物,做好之后服务生会给她送过去。”

Ala 恍然大悟,“所以你还是很关心她呀?”

寇正夕双眉紧蹙,不耐烦地反问,“我不关心她关心谁?”

Ala耸肩一笑,“你的性格真矛盾。用中文怎么讲来着?……扭曲?对吗?”

“你是想说别扭吧?” 寇正夕瞥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我就是太惯着她了,才会让她误以为我可以包容所有的事情,所以这一次我不打算让步。”

“她年轻漂亮,又不是你的妻子,她有几个追求者很正常,当然也有选择的权利。” Ala就事论事。

寇正夕放下刀叉,郑重其事地说,“你可以说我不通情理,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中国式的大男子主义,总之在我这儿,她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好好,你的你的都是你的。真的,我真的是第一次发现你也会像个孩子一样爱抢玩具。” Ala不禁赞叹爱情的力量,爱情可以让一贯处事冷静的寇正夕变得意气用事。

Ala边吃边嘚啵嘚,寇正夕却没有注意听,他叫来服务生,询问差苹的午餐何时做好。他当然知道她少吃一顿都受不了,所以坐下来之后先给她点餐。别看是商务套餐,但食物的精良程度与丰富性,绝不亚于他们摆在眼前的午餐。

经他三催四催,打包好的套餐终于从后厨里端出来。该餐厅并没有送餐服务,所以服务生再次向寇正夕确认,等在门外的女客人是哪位。

寇正夕写下车牌号码,正当他把纸条递给服务生的时候,只见一辆宝蓝色的玛莎拉蒂从他的余光里疾驰而过,车体蓦地停在餐厅的旁边。

窗外,聂哲云从车里走出来,手里拎着快餐食品袋,一边打电话,一边寻找寇正夕的商务车。差苹推门下车,迎上聂哲云,笑眯眯地从他手中接过食品袋。

……

餐厅里。不知不觉地,平整的纸条在寇正夕的指尖攥出褶皱。Ala注意到寇正夕的表情,只能用乌云密布来形容。

“他就是你的情敌吗?……我去帮你揍他!” Ala没有说笑,站起身就要走。寇正夕一把拉住好友,首先请服务生离开,并说明餐不必送,而后他低沉地说,“不用,我已经和差苹说过了,日后互不干涉。”

“我真的搞不懂你,喜欢就去抢啊,再这样下去,女朋友就没了!”

“没有什么难懂的,该抢的阶段我已经抢过了,至于后续的事情……不说了,吃饭吧。” 柔和的灯光落在他俊朗又惆怅的脸庞上,他压了压太阳穴,世间最折磨人的事情,莫过于你深爱的人,并非同样深爱你。

…………

餐厅外。

差苹大口咀嚼着汉堡包,从兜里取出一百块钱,塞进聂哲云的掌心。

“你给我钱干什么?”他不解地问。

“什么干什么?饭钱呀,是我让你帮我买的,当然要给你钱啊。” 差苹比他还不解。

“我缺你这点儿钱吗?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算这么清楚?”

差苹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地说,“这个问题你好像问过我很多次了,你会问这种问题才奇怪好不好。你又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当然要跟你算清楚。”

“我可以是,随时都可以是。” 聂哲云从车里取出一个丝绒的小盒子,打开盒盖,只见一枚璀璨的钻戒,与明媚的阳光交映成辉。

“看,戒指我都准备好了,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接受,但是我想告诉你,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带你去民政局。”

“……”差苹一口面包渣呛出嗓子,她愣了许久,看看大钻戒,又看看一脸认真的聂哲云,继而伸头探脑,左顾右盼寻找着什么。

“喂,你能不能专心点儿?我这跟你求婚呢。”

差苹躲开他的手,忿忿地说,“得了吧你!别碰我离我远点儿!你一定又想坑我。说!你把摄像机藏哪了?我说你是不是制造假新闻上瘾啊你?!”

“……!”聂哲云一手扶上车顶,哭笑不得地说,“差苹,我错了,之前不管我对你做过什么,我都错了,我正式向你道歉,对不起,我聂哲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给你挖坑儿,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已经改过自新了,彻头彻尾地改变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到半点儿委屈。”他面朝差苹站直身体,伸出三根手指,严肃地说,“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我不知道我是从哪一天开始喜欢上你的,但是当我察觉的时候,我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娶你。”

婚姻与交往截然不同,那是一辈子的事情,何况像聂家如此这般的豪门,娶妻就跟后宫甄选差不多,需要经过层层考核。如果聂哲云不是经过慎重考虑,就算他再不着调,也不敢拿婚姻闹着玩儿。

差苹放慢咀嚼的速度……忆起老妈说的话,老妈以过来人的经验曾分析道,聂哲云对她的感情绝无虚假。所以,他确实是认真的?

聂哲云不知道她沉默的原因,于是加大筹码,说,“如果你还不信的话,我现在带你去见我的父母。我爸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他老人家不可能陪我演戏。”

“不不不用,我信。” 差苹把口中的食物囫囵吞枣,捶捶胸口顺顺气,才说,“你的诚意我感受到了,可是……我不喜欢你,对不起。”

意料之内,聂哲云并不感到讶异。他不以为意地说,“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我也没打算逼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总可以吧?”

不等差苹回应,他指向寇正夕的专用车,又说,“你也不用瞒我,如果你和寇正夕没有分手,你不可能让我过来找你,还是寇正夕也在的场合。”

差苹垂下黯然的眼眸,“对,我们是分手了……” 一想到,就心酸。

聂哲云反倒一怔,他只是诈她一诈,没想到寇正夕真会同意分手。寇正夕不是很爱差苹吗?怎会轻易放手?

但无论如何,他们分手对于聂哲云而言肯定是好消息!

差苹忽然感到头重脚轻,她原地蹲下,把头深深地埋进双膝……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在用愤怒强撑情绪,没有哭也没有闹,直到亲口承认“我们是分手了”,她仿佛在一瞬间被这个残酷的事实击垮了。

悲伤的泪水,默默地打湿的衣袖,难过的泪水无法自抑。

“你的烧刚退,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聂哲云打开车门,返回搀扶,“你先上车,去医院还是回家,听你的。”

差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泪,她死命抱着头,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男士皮鞋蹋出来的脚步声逼近,寇正夕走到他们的身旁路过,他的脚步没有停留,冷冷地说,“下午没有行程,你愿意去哪就去哪。”

引擎声在差苹的耳边响起来,继而一阵风似的开远了。

她扬起一双泪眸,望向远去的车尾,泪水扑簌簌地淌出眼眶。

“寇正夕!你怎么这样啊?!我恨死你了!——”

车厢内。

寇正夕用双掌紧紧地压着太阳穴,他的眉头拧成弓,疼得歪倒在车座上。

“寇董,您最近怎么总是头疼啊?我们去医院看看吧?”老陈焦急地说。

寇正夕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待痛感减弱,他才疲惫地摇摇头。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生理上的病,而是心理的病。

一想到会失去她,他哪里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