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飞快的冲出院门,后面还跟着十几个飞奔的小丫头。

她们一定要在陆世良之前赶到!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陆世良已先她们一步穿过回廊,看见了门口跪着的一众人等。

他顿时皱紧眉头,“这是在做什么!”

沈氏慌忙上前阻拦,还没等她喘口气,跪在门口的小丫头们像中邪一般地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咣咣’磕头,没几下额头上就已经乌青一片。

陆世良大惊,再仔细一看,四个跪着的小丫头身后竟然还躺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半边衣服上都是血迹,根本分辨不出是哪受了伤。

沈氏慌慌张张挡在陆世良面前,隔开他的视线。

“老爷您快去上朝吧,这是后宅之事,妾身这就去处理好!”

陆世良满脸不悦,“这是弄的什么鬼把戏,还不把人带走,挡在门口真晦气!”

沈氏连忙应下,还没等她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就听见哭喊声中冷不丁冒出来一道男声。

那声音似在揶揄。

“我在这听了大半个早晨也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陆侯爷只管放心的去上朝,我这就回王府跟我家王爷禀报一声,说他未过门的王妃差点被侯爷害死了!”

陆世良心里咯噔一声,这人是谁,为什么大清早就要让他背黑锅!

寻着声音找过去才看见说话的人竟然是那个刀疤脸的王府匠人。

此时,他正坐在大门口的石凳上,懒懒散散的看着闹哄哄的一众人。

陆世良心中大惊,看向那个匠人,眼中竟多了几分畏惧。

他不由分说推开沈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同那匠人言道:“我敬你是王爷派来的人,可不准胡言乱语,本侯什么时候要杀死自己的女儿了!”

“不信你听。”

黎谨御一扬下巴,面前几个小丫鬟便像是见了鬼一样抢着开口。

嘈杂声瞬间充斥整个前院。

“二夫人叫我们去杀嫡小姐要把她的尸首丢进湖里,说办成了重重有赏,要是失手了就把我们都乱棍打死!”

“还说别让嫡小姐死的太快,最好打到半死不活,再把人救活,然后继续打,直到把嫡小姐身上的骨头全都打碎,软成一滩烂泥再扔下湖中喂鱼,来年鱼儿一定长势喜人,如若这差事办得好,二夫人就许奴婢做领事婢女!那条鞭子也是二夫人提前给我们预备好的,上面还沾着辣椒水!”

“奴婢起初不敢去,可二夫人说我不去刮花嫡小姐的脸,她就要刮花我的脸,用对待嫡小姐的手段对待奴婢们啊!这奴婢才……老爷明鉴啊,一切都是二夫人逼迫的!”

这些丫鬟声嘶力竭的抹着快要哭瞎的眼睛,倒不是害怕陆世良的愤怒,而是恐惧黎谨御的手段!

陆世良听到一半,已然怒火中烧,他脸色铁青,猛然抬手,向一旁的沈氏扇去。

“蠢妇!又是你干的好事!”

“冤枉啊!老爷,妾身没有啊!”沈氏惊恐地捂着脸,看着凶狠的夫君,浑身颤抖。

“老爷明鉴啊,我是好心叫丫鬟去伺候兮儿,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定是兮儿疯疯癫癫的把她们吓着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敢杀人呢!”

她一个激灵扑到陆世良脚边,哭喊着口称冤枉。

“不是的,老爷……”丫头还想抢着辩白。

沈氏反手直接给了那多嘴的丫头一耳光,怒骂道:“贱婢,不准再胡言乱语!我绝没说过这些!”

她想让陆梓兮沉湖不假,可什么时候说过打碎骨头喂鱼这种话。

瞥了眼一旁笑而不语的黎谨御,是他,一定是他在背后搞鬼!

陆世良脸上青白交错,生怕丫鬟们当着外人的面说出点儿什么侯府秘辛来。

他眼睛时不时瞟着马匠的脸色,暗自琢磨,要是这件事坐实了,御王殿下必降罪侯府不可。

再一回想起宫宴那天,黎谨御对陆梓兮的宠爱程度,陆世良脸色登时变得更加铁青。

黎谨御见陆世良不说话了,便悠悠开口,“侯爷若是处理不好这家事,我回去禀报王爷一声,他能帮侯爷处理。”

“不可不可!”

陆世良转过身,狠狠攥住沈氏手臂,把她拽到切近,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看看你干的好事!跟你说过不要动陆梓兮,你当本侯的话是放屁吗?本侯告诉你!今日之事要是传到王爷耳中,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沈氏瞬间愣住,惊恐的目光慢慢移到匠人的身上。

黎谨御故意阴狠一笑,脸上的刀疤瞬间狰狞无比。

沈氏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惊恐的双眼,她瞬间瘫倒在地,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侯爷和夫人也不必紧张,我家王爷脾气好得很,最重要的是手下有分寸,最多就是折磨您三天三夜,绝不会危及性命的。”

黎谨御‘好心’地安慰,却换来沈氏更加惊惧的颤抖。

陆世良又拔高声音,“本侯再问你一遍,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不,不是!绝不是!妾身是被冤枉的,是这些贱婢自作主张陷害妾身!”

陆世良哼了一声,转身回看黎谨御。

“依我看,这件事完全就是下人作乱,根本与本侯和二夫人无关。”

“是吗?”黎谨御咳了一声。

霎时间丫鬟们的哭喊声又平地炸起。

“老爷明鉴啊,奴婢们不敢撒谎,的确是二夫人叫我们做的,您不信去看看天水苑地上还有抽打的鞭痕呢!二夫人还让我们做过好多坏事,上次在后院……”

“闭嘴!闭嘴!闭嘴!都给我闭嘴!”沈氏惊慌的大喊着,越是声嘶力竭,她的罪行便越是昭然若揭。

她向着陆世良的脚边,拼命爬了几步,拽着后者的衣袍下摆,沙哑的哀求。

“妾身之心日月可鉴啊老爷!这么多年我为了侯府日夜操劳,绝没害过半个人,更不可能害兮儿啊!”

“我一直对兮儿视如己出,现在竟然被这些贱婢侮辱冤枉,老爷您要为我做主啊,把这些搬弄是非的贱婢全都杖毙,以儆效尤!”

杖毙!

跪在地上的丫鬟们一片震惊,往日里她们没少给沈氏出谋划策,现在她竟然为了自己活命要赶尽杀绝。

既然如此那就谁也别想活!

“二夫人你好歹毒的心肠啊!以往,你让奴婢对嫡小姐百般凌辱,给她的饭菜里下慢性毒药,甚至雇佣杀手想刺杀嫡小姐,这些腌臜事,奴婢们可都清清楚楚的记得,现在奴婢的房中仍然留着没用完的毒药,那就是证据,请侯爷明鉴啊!”

“前几日二夫人雇人刺杀小姐,那些人便是奴婢去找的,侯爷若是不信大可将人抓来对峙!我们绝无半句谎话啊侯爷!”

霎时间,所有见不得光的事全都被抖了出来。

“贱人!一伙下贱的奴婢还敢污蔑本夫人!闭嘴!都给我闭嘴!”

沈氏惊恐至极,慌乱间顾不得形象,冲过去狠狠掐住了那个丫鬟的脖子。

其他丫鬟见状,忙上前开打,转眼间,几个人珠钗凌乱,衣衫尽毁,狼狈地打成了一团。

眼下横竖都是死,这些丫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卑位份,仿佛谁打赢了谁就能活一般,下了狠手。

一时间,沈氏竟招架不住,被几人撕扯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仿佛街边卑贱的乞丐,口中骂骂咧咧,又似乡下粗野的泼妇。

陆世良的脸已经因沈氏的失德,被扔在地上摩擦了许久,此时烦躁异常,只想找个借口,赶紧离开此地。

可黎谨御却没那么容易让他脱身,于是幽幽开口,周身遍布阴寒之气。

“没想到侯爷这位二夫人还真是能干啊,竟然做了这么多不得了的事,若没有侯爷授意,她一个妇人也敢如此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