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这两人的会谈很有必要。

因为在他们心底,对方就是那个叛国的罪人。

陆梓兮脑袋上蹦出几条黑线,心说好家伙,得亏遇见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误会来。

“但那日本王分明看见你带人袭击了白靖云!”

“那个小白脸!”一提起白靖云他就来气。

黎谨御倒是对纪成勋这个‘小白脸’很是受用,这起码证明姓纪的跟他审美完全一致。

随后又听纪成勋说,“我那是在杀细作,谁知道那小白脸竟然莫名其妙闯进我们的埋伏圈,害的我们计划全乱了,还有好几个兄弟为此受伤!”

“你是说,你想杀细作,你是如何发现他们的?为何不向上禀报!”

“我、我出去办事,返城途中遇见这伙人行迹反常才开始留意的,当时事发突然我又怕跟丢了所以才打算先偷袭,再抓活的回去面圣,哪知道全被那个小白脸打乱了,现在圣上也不相信我的话了,就让我在家歇着!”

纪成勋骂了一句,一听就是发自肺腑。

但黎谨御的重点又落在他先前的话上。

“你说出去办事,办什么事?可有人替你作证?”

“无须作证,我是替陛下办事,你不信去问!”

黎谨御收回目光,这就怪了,什么事会让一个久不回皇城的将军去做?而且竟然从未听黎帝提起过。

之后他们两人又对了许多事件中的细节,最终才解除了对对方的怀疑。

事行至此,一切又陷入了僵局。

陆梓兮看着他们两个愁苦的样子,率先打破沉寂,“敢问纪将军来此目的为何?”

纪成勋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一下局促的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转头看向一旁的晓晴和孩子。

晓晴则紧紧护住孩子,警惕问,“你想干什么!”

纪成勋连忙摆手,“别怕别怕,我就是想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想着有细作进城你们可能不安全,要不要……回家住……”

说到最后几个字纪成勋显然是没了底气。

当初纪晓晴和人在乡下私定终身,还偷偷诞下一子,等纪成勋打仗归来在皇城安稳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妹妹做了何等丑事。

他大发雷霆不许那男人入门,却没想到纪晓晴竟然带着孩子翻墙而出,和那男人私奔了。

气的纪成勋在门口大骂要把他们都抓回来全部军法处置!

那晚的风雨交加,纪晓晴一直记得,更让她忘不掉的是当时被揉碎的心。

一晃过去多年,她们全家人也辗转到了皇城谋生,只可惜她夫君命薄没几年就死了,只留下孤儿寡母。

听到这,陆梓兮轻轻叹了一声,她拉拉黎谨御的衣袖暗示他走,好让这对兄妹把话说开。

黎谨御心领神会,上前和纪成勋道别,陆梓兮则从怀里掏出沈溪送她的小药丸分给孩子和纪晓晴,那花椒粉闻了实在让人难受,吃颗药丸会舒服很多。

就在她也把药丸分给纪成勋的时候,对方忽然变了脸色,一下子狠狠拉住陆梓兮的手腕,双目赤红,“你怎么会有这个!”

黎谨御飞速出手夺回陆梓兮,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原来纪成勋的手下那日被细作所伤中了毒,而他访遍名医求来的解毒丸就是这个!

听完所有人都震惊了。

“你确定是这个不会认错?”

“绝不会!”纪成勋笃定,“沙场上药不能乱吃,我闭着眼都能分辨出这些黑丸的味道,长久下来练就个好鼻子,绝不会错!你是哪来的这东西?”

霎时间所有目光汇聚到陆梓兮身上。

她脑子发蒙,震惊道,“沈家!”

片刻后他们几人便冲出院门,黎谨御负责进宫请旨说明缘由,纪成勋则自请去暗中监视沈家。

路上陆梓兮怎么也想不到这事儿竟然会牵扯到沈溪家,她惴惴不安,“若是罪名坐实,沈家会有什么后果。”

“满门抄斩。”

陆梓兮一下子红了眼眶,黎谨御赶忙安抚道,“我会保下沈溪,他于百姓有功,若是安心离开皇城不再生乱父皇会饶他一命的。”

半个时辰后黎谨御便请到了圣旨,出宫门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八百禁军,直奔沈家。

沈家的喧闹哀嚎响了一天一夜才慢慢静了下来,黎谨御也被召入宫伴君调查。

半夜的时候他回了趟王府,只匆匆亲了下陆梓兮的额头说‘等我回来’,便匆匆出了大门。

顷刻间,陆梓兮睡意全无,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只来得及看清黎谨御穿着一身亮色铠甲。

待她追出去的时候门外只剩下了未消散的马蹄声。

陆梓兮来不及等到转天一早,她匆匆换好衣服连夜赶到了京兆府。

齐维果然没睡,他案头上全是文案,见陆梓兮来了只闪过稍纵即逝的震惊。

他说,“事发突然,臣不能泄密,但您可以留在这里。”

陆梓兮赶忙道谢,这也就意味着她能知道第一手消息。

于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她便知道了黎谨御是去了江南,同行的还有纪成勋,目的是捉拿黎崇献!

黎帝拨兵五万捉拿皇子,这事儿足以轰动天下。

陆梓兮这才明白,原来操纵奸细的幕后黑手竟然是黎崇献。

之后一个月江南频传捷报,这个献王几乎就是个酒囊饭袋,出了事儿只会拿细作往上顶,细作们也不傻,总不能留在这送死。

黎谨御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完成了任务,只待安然返城就好,可饶是这样陆梓兮也放心不下。

这期间他翻新了医馆,医治好了白靖云,又接诊了无数病患,还想打点关系去大狱中看望沈溪,还帮着晓晴和孩子搬到了将军府,她把自己安排的像个小陀螺。

就是怕闲下来会想黎谨御。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这么讨厌这个大魔头,现在他却成为了她最怕失去的存在。

还真是有意思。

陆梓兮翻过手腕,看着上面半长不短的生命线,想,就这样也挺好的,以前一直执着的某件事未必真的适合自己,能在追逐终点的途中遇见另一番风景又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呢。

她就怀着这种心情,在某天半夜终于等回来了那个男人。

黎谨御摸黑上床的时候,她正在梦里喃喃叫着他名字。

后者勾唇一笑,翻身压住,惊得陆梓兮差点儿赏他个乌眼青。

待发觉来人是他时,所有的惊恐愤怒全都变成了思念和委屈。

黎谨御心疼安抚,为了转移她注意力,把这些日子的见闻都同她说了,原来沈庸给她的那瓶药还真是解药,目的就是为了保住她和沈溪不会被剧毒误伤。

陆梓兮果然被吸引了去,“他保护沈溪那是自然,可保护我做什么?”

“并非是保护,他想让你活命是因为猜到了我们的关系,想日后用你来要挟我就范。”

“这老头也太坏了!那沈溪怎么样了,被赦免了吗?”

“嗯,父皇应允了,但沈溪这辈子都不能再进皇城了,还有苏家,厌姑留存了大量的证据,连同黎崇献在内的苏家所有人都不能幸免。”

“那厌姑如何?”

“厌姑因为是深宫中人所以能留下一条性命,而且她自请入冷宫,父皇也应允了。”

陆梓兮有些伤感,“厌姑的仇报了,想来她也觉得再没有所求了吧。”

黎谨御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现在还身处险境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了。”

她果然瞪大眼睛,“是谁?”

身上的人勾唇一笑,他缓缓靠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陆梓兮耳畔。

“那日的小公公可是什么都和我说了,听说有人要向父皇表忠心,否则就要被问罪处死了。”

陆梓兮一下子脸红到极致……孩子……

那道低魅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本王就好人做到底,帮娘子度过这次难关吧。”

……

三个月后。

黎帝装作商人打扮,在纪成勋的护送下暗中出了城来到一处如桃花源般的山间。

那里群山环绕,百姓淳朴亲切,看见他都热情的打招呼,“大哥进货回来啦!”

黎帝点头应和,笑的开心至极,最后在一处小院门口停下。

他跳下马车迎上侯在门口的清美女人,“外面有风,回屋等着多好。”

那女人笑的甜美,丝毫不像是三十多岁的人,“我只是当年大病一场失了记忆,又不是伤了筋骨,不用这么小心,倒是你一把年纪了还总是往外跑。”

黎帝笑着听她数落自己,还屁颠颠的乐着给她递水,“不跑了不跑了,咱们儿子从边疆打仗回来了,还带回来个怀孕的儿媳妇,等过两天我回去一趟把手里的铺子都交给他打理,然后就和你享受这山水田园如何?”

那女人欢喜至极,眼睛亮闪闪的,“儿子回来了!”

她有点儿手足无措,但嘴角却上扬的不能自抑,“我失忆后他就一直在边疆,现在回来也不知道模样变了没有,你说他还认得我吗?”

“认得!要是不认得我就打断他狗腿!”

又过了三个月,黎帝对外称病,将皇位传给黎谨御,有传言说起初这位御王殿下怎么也不肯登基,最后是被王妃揍了一顿才老老实实接受皇位的。

揍了一顿倒是不假,但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这位传说中一直在当兵的儿子终于见到了二十年未见的母亲。

为了满足黎帝想和他娘安度晚年的愿望,黎谨御才不得不接受了万人垂涎的皇位。

至于挨揍这件事……

实属日常,只是有几次恰巧被人看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