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那我回家问问,要是没有我就出去借钱去。长新你放心,我肯定让你爸满意。来,先让哥亲一口。”

“讨厌!”

柳长新闪身躲开,扭捏的一跺脚,一扭脸,跑回了屋。刘建国嘿嘿傻笑了两声,呆站了一会儿才离开了柳家。

屋内拉着厚厚的帘子,昏暗的光线下,柳父正坐在炕边上抽烟,眯着眼看着柳长新,“搞定了?”

柳长新哼了一声,满脸的鄙夷,“要不是怕直接开口那母子俩起疑心,狮子大开口,我何苦受这么多罪。看见刘建国那个乡巴佬我就恶心的想吐,这次我可是下了血本,钱到手咱俩得三七分。”

柳父吐出一口烟,冷淡的回道:“最多四六。”

柳长新一扭身坐在柳父的大腿上,轻轻捶着他的肩膀,娇嗔道:“死鬼老吴,我人都是你的,你还跟我计较三七四六的,可真让人伤心。”

老吴伸手摸了摸柳长新的脸蛋,暧昧道:“你不是我的乖女儿吗?”

柳长新面露羞色,娇嗔了一句,“呸,你个老色鬼,光会嘴上占我便宜。”

老吴将手上的烟头撵灭,一把搂住柳长新,靠近她的耳朵,腻呼呼的开口,“我光是嘴上占你便宜吗,浑身上下的便宜我都要占一占。”

柳长新一声娇笑,被压在了身下。

刘建国得了柳长新的吩咐,马不停蹄的赶回家,把柳家的要求跟刘老太说了一遍。

刘老太皱着眉,想了片刻,忽然一抚掌,“对了,咱家那个酱缸,你记得不?当年你爷拿回来的。你奶说挺好看的要当花瓶插两枝花摆着,你爷还跟你奶吵了一架,最后拿来当酱缸了。就没见过谁家酱缸比咱家的好看了。”

刘建国挠挠脑袋,“记得啊,我爷不说那是万县窑厂烧的吗,也不是啥好东西。”

“你管它是不是好东西呢,你爷传下来,可有二十多年了,绝对能算得上是老物件。”

刘建国恍然大悟,拉着老娘往屋里走,“快,洗刷出来,我给我岳父送过去。”

刘老太轻戳了刘建国脑门一下,笑骂道:“呸,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刘建国忙搂着老娘撒娇,“妈,怎么可能,我娶长新回来孝顺你。”

刘老太心里头高兴,一个酱缸换个有钱能干的儿媳妇,上哪再去找这种好事去。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将缸里的酱全都淘出来装在其他坛子里,拿到洋井边上洗刷起来。

想着马上就有那好儿媳妇进门,笑得合不拢嘴,“咱刘家倒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翻身了。明天我得去给你爹烧点纸去,这死老头子,死了这么多年,终于想起来保佑咱们母子俩了。”

“可不是,终于也轮到咱家祖坟冒青烟了。就是阮静雯那个扫把星方着咱们家呢,你看她这一走咱们好日子就来了。”

刘老太将酱缸洗好,自己先端详了一会儿,发现还真挺漂亮,尤其是脖子上盘着的两条青龙,活生生的,像是马上就要腾云驾雾升天了一样。“万县的窑厂要是没倒闭,真应该再去买两个瓶子去,你看这做的多好看。”

“那算啥,赶以后让你儿媳妇给你买上十个八个,你留着腌咸菜。”

“呸,没见识,腌什么咸菜,跟那城里人似的插上两朵花,搁家里摆着才气派。”

说回阮静雯。

娘两个连夜从刘家搬出来,在王雪娥家借宿了一晚,第二日天不亮就出了门,倒是比刘建国去柳长新家提亲还要早一点。

黎明前的时间总是最黑暗的时候,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

刘二丫心里明白,自己已经彻底被刘家给放弃了,但她反而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只是有些奇怪,明明收了不少东西在袋子里,怎么感觉袋子还是瘪瘪的呢?

二丫背着一个装着自己衣服的小布包,紧紧跟着阮静雯的脚步,将所有疑惑抛在脑后,“姨,咱们以后住哪啊?”

阮静雯故意惨兮兮的吓唬她,“二丫,以后咱们就没地方住了,要去桥洞底下睡报纸,啃棒子面窝头,连口咸菜都没有,你怕不怕?”

二丫看着阮静雯,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像是星星落了进去,她语气坚定,“不怕,跟着姨去哪我都不怕。干啥都行,饿着也行。”

阮静雯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二丫已经养得光滑油亮的头发,“以后咱不叫二丫了,跟姨姓阮行不?”

二丫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小小声的问:“姨,那我以后能叫你妈吗?”

第37章 新生活

听到刘二丫愿意管自己叫妈,阮静雯这心里就涨得满满的,这孩子没白疼。

她戳了戳二丫的小脑袋瓜,状似凶巴巴的回道:“就得叫我妈,不然不给二丫吃饭!”

二丫满脸藏都藏不住的欣喜,大声喊道:“妈!”

“哎!”

傻笑了几声,刘二丫轻快的问道:“嘿嘿,妈,那我以后叫啥啊?”

阮静雯想了想,当年给儿子起的名字是阮泽心,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的心肝宝贝,都占个“心”字就挺好,“二丫以后叫阮欣心,一个欣喜的欣,一个心肝宝贝的心,好不好啊?”

二丫最近差不多把二年级的课本都自学完了,认识阮静雯说的这两个字。将名字自己低声念了两遍,冲着阮静雯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妈,真好听!我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呀。”

两人嘻嘻哈哈的步行到平安镇,又换了两辆公交后,在一处平房家属区下了车。

阮静雯领着二丫,不,现在是欣心了,在胡同里左拐右拐,停在了一处黑铁门前。阮静雯从口袋里掏了一把银色的钥匙,递给欣心,“开门。”

欣心疑惑的将锁头打开,推开大门。

眼前一条三米长一米宽的走廊,左右两边各有一扇木门,穿过走廊豁然是一处三十平米左右收拾整齐的小院,左手边有个小腿高的木栅栏围起来的小小菜园,郁郁葱葱的爬了一架子的黄瓜。

欣心眼睛亮晶晶的,有点兴奋又有点不敢相信,“妈,这是啥地方啊?”

阮静雯这些日子,除了每天的日常工作外,就是马不停蹄的找房子,千挑万选才选中了明阳区边上的兴隆县。这一带种田的人不少,方便掩人耳目,离明阳区又不远,好几辆公交车可以直达,方便来回跑。

她之前已经来过很多次,这里每一处都是她自己慢慢收拾出来的,现在看着非常有成就感,“这以后就是咱们自己的家了,喜欢吗?”

欣心“哇”的发出一声惊叹,重重的点点头,像只刚出巢的乳燕一样,从每一个房间里飞过,留下一串串欢快的笑声。

“妈,你快来看啊,这有个小柜子!”

“妈,这还有缸呢!”

“妈,这是啥啊?”

“妈,这根黄瓜长虫了!”

阮欣心叽叽喳喳的跑来跑去,一刻也停不下来,新的房子,新的名字,新的生活开始了。

阮静雯看着阮欣心快乐的样子,想到淇洼村那对母子,心里不由得一阵快意。

这一切还得从王雪恼羞成怒从刘家离开说起。

那日,阮静雯无意中发现刘家的酱缸不是普通的泥胚瓦罐,竟是个白底蓝花的瓷罐子,上面花纹繁复,瓶肩上还盘着两条张牙舞爪的青龙,雕刻的栩栩如生。她对文物也不是很懂,看过后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几日后,阮静雯在鼓楼农贸市场采购种子的时候,路过了一处古玩摊子,想到刘家那个别致的酱缸,随意扫了摊子几眼。

一男一女正蹲在摊子前面挑挑捡捡,女人看着二十五六岁,长得肤白貌美,气质出挑,一副大家小姐的样子。男人则有个五十岁左右,留着小山羊胡,眼睛精光内敛,一看就是个极精明的主。

阮静雯越看越觉得眼熟,脑子里灵光一现,这二人不就是几年后破获的大型倒卖文物案那两个雌雄大盗吗。

这两人本是一对情侣,女的叫柳心,男的叫吴义,因为年龄差距比较大,常扮作父女掩人耳目,到处行骗。

他们全国各地的跑,专挑那些家住得偏僻,有些老物件,但却偏偏什么都不懂的农民下手。

阮静雯能记得这两人的脸,还是因为他们惊世骇俗的发言。当年这二人被抓的时候振振有词,说自己是真心热爱这些文物,放在不懂的人手里就是暴殄天物,为文物找到更好的归宿又怎么能说是诈骗呢?

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也是震碎了不少人的三观。

刚好刘建国和刘老太因为之前的事情产生的悔恨值已经达到饱和,加上刘二丫要上学,阮静雯到了离开的时候。若刘家那个酱缸真是个文物,这就是个契机。

一切顺利进行的出乎阮静雯的意料,那酱缸果然不是凡品。而这对雌雄大盗竟然也完全按照阮静雯所想,没直接从刘建国手里买,而是准备演上一出仙人跳。

等这件事完了,刘家那对母子估计能把肠子斗殴悔青了。但悔恨值跟牛市的股票一样,一路断崖式上涨。报复带来的快感是前所未有的,做“坏人”可比做包子痛快多了。

第38章 仙人跳

这酱缸一洗干净,刘建国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一样,在家里一刻也坐不住,拿着瓶子就去了柳家。

柳长新一看见那瓶子眼睛都直了,小心翼翼的接过,珍而重之的放在桌上,取出手套,跟老吴一人一双带上,这才轻轻抚摸起上面的花纹来。

好一会儿,柳长新才意犹未尽的坐下来,舍不得挪开眼睛,脸上都是美梦初醒的迷幻表情。

刘建国见二人满意,得意洋洋道:“不错吧,是我爷六几年的时候从万县窑厂买的,现在可买不着了。”

老吴珍重的轻触着瓶口,“不错不错,是个好物件。”

“那,叔叔,你看我跟长新的婚事,是不是?”

老吴的目光黏在瓶子上拔都拔不下来,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好,明天就找人算个好日子。”

刘建国看着马上到手的媳妇,那心上就跟有千千万万只蚂蚁啃咬似的又痒又疼,一日都等不下去,就想马上搂在被窝里困上一觉,他急躁的开口,“咱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老吴哼了一声,冷下脸,“混小子,你想什么美事呢,那可绝对不行,我们柳家是正经人家。你让你妈找个介绍人,明天再上门吧。”

刘建国左劝右劝,老吴就是不肯松口。没办法,只能又赶回家里,让刘老太立马找个介绍人。

刘老太从早上开始,被儿子折腾够呛,刚坐下歇了一会,又得出去求人当介绍人。结果刘家在村上的名声太臭,谁也不愿意给他家做介绍人,生怕惹上腥臊。

一路找到隔壁淇河村,才有个无所事事的孤寡老太太愿意出面。就这还收了刘老太五块钱,差点把刘老太疼的心脏病都犯了。只等那儿媳妇过门,再几十倍几百倍的收回来。

第二天上午九点,三人相约到了柳家。

却不想,等待着几人的,只剩一处空落落的院子。就连昨天还挂在晾衣绳上的干辣椒,也不知为何散了一地。

刘建国推开屋门,屋子就像是强盗被洗劫过一样,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地上到处散落着垃圾。

刘建国表情空白了一瞬,不死心的挨个房间看过去,果然全都是一个样子。

介绍人孙老太站在门外,耷拉着眼皮,嫌弃的看着,阴阳怪气道:“我一大早赶过来,连口饭还没吃上呢,让我给鬼当介绍人啊。”

刘老太也顾不上管那老太太说话难听了,她跟在刘建国身后满屋转悠,“建国啊,你是不是找错地儿了,这咋一个人没有啊?”

刘建国困兽一般满屋子乱转,“不可能啊,我昨天还来送酱缸了啊。”

孙老太嗤笑一声,幸灾乐祸的落井下石,“你们娘俩傻不傻,这明显是搬走了啊,搬得还挺急的。”

刘建国不甘心的在地上翻找着,似乎想找些父女俩没有离开的证据,嘴中碎碎念,“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这父女二人就如同他们出现的时候一样,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刘建国整个人六神无主,抓着自己头发蹲在门口,“妈,你说长新家是不是出事了,这咋突然就走了呢?”

刘老太可不愿意把人往好处想,“我看他们就是要骗咱酱缸。”

孙老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玩意儿啊,破烂酱缸是皇帝上厕所用过是咋,也值得人家骗?我看你们娘俩是疯了,娶不上媳妇就自己想这么一出。就你家这德行的,能有正经姑娘嫁你,娶个破鞋就不错了。”

刘老太正要开口骂回去,突然想到了什么,拉起儿子,“建国,你记不记得,当年那个酱缸,拿回来的是一对,你二爷家也有一个。”

“妈,你现在说这些干嘛,赶紧帮我把长新给找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