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惠帝坐在上方,被逼地有些头晕目眩……

傍晚的落日从西面照在殿门上,那残辉余影倾在殿中间,而銮座之上一片昏暗,嘉惠帝颓然坐在那,面容苍老而疲倦。

太监要掌灯,被他制止。

传旨而回的内侍跪在地上回禀:“涉及的官员革职抄办,即刻流放。太子殿下仁厚留了陈阁老一命,至于五皇子......”

余下的话内侍没敢说,嘉惠帝却不难猜到,自己那争强好胜的儿子,怎么可能甘愿就蕃。

“由他闹着吧,闹着,好过于死在他手里。”

嘉惠帝被搀扶着起身,终是想起了一人,他问:“苏悠如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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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政出事前苏景修是内阁次辅,如今他沉冤得雪,嘉惠帝重新赐了一座府邸。

只是这圣旨她接了,却不曾在她的手里,而是给了苏老夫人。

内侍将她带进了宫,让她进了那銮殿。

偌大的朝殿里,空旷寂荡。嘉惠帝夜里眼睛看不见太远,内侍擎着烛台陪在一侧,缓缓下了步阶。

嘉惠帝默然打量着她。

跪在那的少女不卑不亢,背脊挺直,极为清丽婉柔的一张面容,便是站在这銮殿里也瞧不见半分柔弱,反而有一种清姿卓绝之态。

“你便是苏悠?”

“回圣上,民女便是苏悠。”

沉默一阵,嘉惠帝忽然沉脸:“朕已经给你爹翻了案,为何不谢恩?”

苏悠未抬头,顿好了好几息,才回:“谢圣上恩德。”

“呵呵。”笑她虚情假意,言不由衷。

嘉惠帝还要往前走,内侍举步要跟上,他摆了摆手。

“你很聪明,只可惜有时候聪明并非是一件好事,一个女子敢利用太子扰乱朝堂,朕便该杀了你。”

第50章 第五十章

嘉惠帝并非对苏悠一无所知, 从陈戟被抓,他便派人去探查过苏悠。更知道太子对她还有留念,此番费尽心思地翻案夺权, 兴许就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苏悠。

如同四年前一样, 苏景修一死, 太子便疯魔了一般,夺权立派,甚至差点逼宫篡位。

今时今日与当初也并无不同。

“或许朕当初就不该赐你们婚事。”

不赐婚,兴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嘉惠帝看着面前的女子:“眼下他身为太子, 大朔的储君, 朕就更不该容忍你活着。”

嘉惠帝坐在朝殿里挣扎了一天, 看着这个还属于他的御座,却早已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先太子的死对他来说是沉痛的打击,若如今五皇子再保不住, 世人又该如何嘲笑他这个父君的无能。

他做出退让只为护着五皇子,可若将来这个君王之位只能是周沅, 那他从现在开始就该掌握好他的一切。

身为帝王若被儿女情干扰左右, 那这个人便不该存在。何况苏悠还敢参与朝堂政事,私自参与查案。

苏悠也缓缓直起了身:“若圣上这般说,民女也有一事不明,大朔律法至上, 恣意贪墨罔顾百姓性命的五皇子, 敢问圣上怎么又轻易就饶恕了呢?”

“父亲曾说为官有权就有责,用权便要受监督,做了违法害民之事便不能被饶恕, 可眼下皇室宗亲却在律法之上。圣上要治民女扰乱朝堂之罪,敢问圣上, 民女所做的哪一件事是触犯了大朔的律法,坏了大朔的纲纪?”

“到底是圣上觉得民女利用太子殿下扰乱了法纪,还是圣上根本不在乎众臣贤良的冤死,不想翻案呢?”

嘉惠帝自然不会承认,他以这个“忠孝贤明”帝君的名号,力保五皇子与陈阁老,却不知世人早已看透了这个偏心自私,被蒙蔽了双眼的君王。

嘉惠帝挪动了几步身子,佝偻着缓缓回头,眼睑下是一片阴冷:“你此番言语如此大胆,当真不怕朕立刻就赐你死罪!”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胸口,内侍急忙上前去搀扶。

81四8一6九63苏悠跪地笔直,不惧,继续道:“民女从未利用过太子殿下,只是父亲蒙罪冤死,想替他求得一个清白。”

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她不求别人能信,但从嘉惠帝口中说出来,苏悠只觉得为大朔能有如此的君王感到默哀。

“圣上您注意龙体,奴才让太医来瞧瞧……”嘉惠帝今日独自在这朝殿上待了一整天,滴水未进,内侍在旁边劝着,一脸担忧。

嘉惠帝推开内侍,看向苏悠:“你敢与朕这般说话,朕倒想知道,你要如何说服朕不杀你。”

苏悠答得毫不犹豫:“传扬叶氏香方,兴邦济世。”

知道苏悠嘉惠帝笑她:“区区香方,就能兴邦济世?”

“圣上低估了这区区香方。大朔盛行焚香用香,所合制的香方都是千年文化所积淀下来的,品鉴香类、应和酬唱,雅室熏香,调服香药诸多用处,无论贵族百姓皆离不开它。试问这样合制好的香方推行出大朔,如何不是兴邦济世。”

“民女有数百年传下来的叶氏香方,叶氏香铺开张后有不少外番人慕名而来,并表示十分喜爱。大朔制香技艺,香具工艺,香品类型都十分成熟,放眼诸多外番,可有我大朔的香文化之盛?他们产香料却不懂香方,何不将香方推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