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里是渴望爱情的,正如简老师引用歌德的话“哪个少年男子不善钟情,哪个少年女子不善怀春?”

但是,为了学业,她又想拒绝爱情,所以,到现在,尚清华她自己也搞不清楚,那个时候,杜云虎真的向她表白了,她会不会接受。

不,杜云虎确实表白了,只不过,被乔青莲截走。

现在想一想,在那个时候,她还真是有可能接受,那么,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尚清华不寒而栗。

就算是误会,杜云虎也不该那样对待她,毕竟,在尚清华的心里,爱过,就不应该伤害她,而他,竟然让人抢去了她的准考证。

罗静姝说:“所以,你把所有的不满发泄在乔青莲的身上,这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你最该痛恨的人是杜云虎而不是乔青莲。不管乔青莲做了什么,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她是善良的。而杜云虎却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所以,他为了自己可以毫不手软的报复你,为了自己,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我。”

尚清华心里已经知道自己刚才太冲动了,可是嘴里却不愿意服软:“可是,她也让我经历了痛苦。”

罗静姝苦笑一下:“是吗?跟我经历的痛苦、屈辱、悔恨比较起来,我倒是情愿经历你那样的痛苦。那个时候,在工地上,我一边搬砖,心里却一边在流血。我满腔痴心错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的屈辱和我比较起来,你觉得哪个更严重?”

尚清华没有回应。

罗静姝说:“我的话只能说到这里,孰是孰非你自己判断。”

尚清华还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寻找一下同盟军:“可是,刚才,乔清泉还说乔青莲做错了。”

罗静姝越发摇头:“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乔清泉表面上是说妹妹错了,实际上是心疼妹妹。做好却落不着好,等于是救了一个白眼狼,以后,再也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

尚清华紧紧抿起嘴唇。

看到尚清华受打击的样子,罗静姝有些不忍心,又叹了一口气说:“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退一万步讲,就算乔清泉不是这个意思,那只能说明,乔清泉接受的是美国教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美国人的做人原则。所以,他这样说,也是很正常的。这实际上是一种冷漠。你不要以为是为你鸣不平。”

尚清华抬起眼,看着罗静姝:“分班以后,两年半没有深接触,今天,你好像变了一个人,那么,那么地成熟。”

半天没说话的胡巧玉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你刚才说的话,我觉得好成熟啊。罗静姝,你真是变了哎!”

罗静姝无奈一笑:“人总要经历一些事,才会悟出点什么,才会成长起来。好吧,我们都是快二十岁的人了,也长大了,不要任性了,既然来到胡巧玉的家里,就要高高兴兴地把这一天过好,免得人家父母心里也不高兴。不要再说走的话了。”

胡巧玉说:“是啊,别走了!我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你们吵架走的,心里会很难过的。”

罗静姝说:“是啊,本来是高高兴兴的开始,结果,却扫兴地收场。多不好啊。”

尚清华抿了抿嘴唇:“好吧,我不走了。那就再打牌去吧。”

罗静姝笑着说:“这才对了!好吧,什么也别说了。”

尚清华点头:“好!我不说了。”

胡巧玉笑着走过去,对大家说:“好了,说好了,大家继续打牌。升级!还是原班人马。”

侉子走开来,说:“我不到这一组,怪别扭的!”

尚清华正好走过来,看了看侉子,没有发作。

她在原来的椅子上坐下。

罗静姝说:“那好吧。我跟你换。”

侉子到了乔青莲这一边。

乔青莲看了一眼尚清华,默默坐下。

尚德忠也跟着坐下。

乔清泉没有再看尚清华,只对着乔青莲微微一笑,乔青莲回以他微笑,说:“我们继续打牌吧。”

于是,四人一组,开始打牌。

这时,尚清华不再埋怨别人了,大家难得地和谐起来。

晚上,早早地吃了晚饭,大家就回去了。

本来,尚清华是可以坐侉子的车回去的,这样,可以让胡飞自己回家。但是,大家都不说这话,胡飞也明白其中的尴尬,就将尚清华直接送到家,然后才回家去了。

回到家,乔青莲烧了水,罗静姝在屋里洗澡。

趁此机会,乔清泉问乔青莲:“莲莲,当时,我说你做错了,你会不会生气?”

乔青莲笑道:“哥哥一直在担心我生气吗?”

乔清泉说:“是啊,毕竟,我没有维护你。”

乔青莲说:“谁说哥哥没有维护我?哥哥这话就是在维护我。”

乔清泉讶异:“为什么这么说?”

乔青莲说:“哥哥是告诉大家,也告诉我,以后,不相干的人的事,不要去管它。每个人都要经历自己的人生,她自己为她自己的人生负责,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呢!到时候,还落不着好。”

乔清泉说:“妹妹理解就好。这也是我处事的原则。”

乔青莲说:“我知道。可是,尚清华不同。因为,姨妈曾照兰救了母亲一命,我即使被误解,我也要做。你知道吗,我干涉尚清华,不是为了尚清华,是为了报答姨妈曾照兰。我不想她的希望落空。”

乔清泉问:“救了母亲一命?有那么严重吗?”

乔青莲说:“是的,有那么严重。母亲和我当时四面楚歌,唯一的救星就是姨妈曾照兰,只有她用她的威望罩着我们。母亲那个时候被尚金航欺负,如果没有人维护她帮助她,她会承受不住,只怕早就上吊了。后来,嫁给尚德宣,也是姨妈的功劳。”

乔清泉心里难受起来,他半天才说:“莲莲,你和妈都受苦了。都怪我,我不该丢下你们。”

乔青莲说:“不怪哥哥,哥哥也是想以后更好地帮我们,所以,才会想出去啊。你看,你用自己洗盘子的钱寄给我,我都说不要钱了,你还在寄。”

乔清泉说:“可是,以后的补偿那里比得上当时的保护。万一——”

乔清泉说不下去了。

是有过万一,那是前世的事。

“没有万一,哥哥,现在不是很好吗?所以,你不要内疚。”乔青莲赶忙说。

乔清泉没有说话。

乔青莲说:“哥哥,一会儿,洗完澡,我们就在院子里铺一块大席子歇凉,跟昨天一样。”

乔清泉笑道:“也像我们小时候那样。还记得吗,我们母子三人躺在席子上,你躺在中间,不断的说一句话,‘我好幸福啊’!”

乔青莲说:“是啊!有母亲疼,有哥哥维护,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乔清泉看着乔青莲,宠溺地笑了。

“莲莲,莲莲。”是曾照兰的大嗓门在喊叫。

乔青莲和乔清泉互视一眼:肯定是尚清华回去就和曾照兰说了。

曾照兰这是来问情况了。

乔青莲走向大门,打开大门,问道:“姨妈,你怎么来了?”

话说完,就看到了躲在曾照兰后面的尚清华。

曾照兰一挥手,说:“走,我们进去再说。”

进了院子,众人打过招呼。

曾照兰说:“我来,一是来感谢,二是来道歉。”

乔青莲说:“姨妈,你别这样说,是我做错了。我不该不问华华姐,就替她做了安排。哥哥已经批评我了。”

曾照兰说:“批评什么?莲莲做得对!”又看着尚清华,厉声道,“那个死畜生,心黑、心毒,将莲莲推下河,暗地里搞铁子,还给莲莲舅舅告阴状,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根本就不是东西,你还搭理他,要是我,早就给他两嘴巴了,你还黏黏糊糊搞不清楚。”

尚清华急红了脸,辩解:“我没有黏黏糊糊。”

曾照兰大声斥道:“你没有黏黏糊糊?那他为什么不追别人,怎么就追你了?还不是你给了他好脸色,否则,他怎么敢?”

尚清华没敢再辩解。

曾照兰虎着脸,扬起手,说:“你再给我犟犟试试?看我不给你两大嘴巴?你读书读在人肚里,你没读到狗肚子里去吧?你怎么好歹不分,还跟莲莲怄气?莲莲还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否则的话,她吃了没事干,要管你的破事?你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白让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快,给莲莲道歉!”

尚清华蠕动着嘴,说不出话来。

曾照兰又扬起手,威胁道:“你敢不道歉,考上大学我们也没钱供你读书!你读得起就读,读不起就不读,我们不养白眼狼。”

尚清华仰起头,惊讶地望着曾照兰,脱口而出:“家里有钱。”

曾照兰说:“有什么钱?这钱,都是莲莲她让我赚的,我说没钱,就是没钱。”

乔青莲赶紧说:“姨妈,这都是你赚的钱。都是你的钱。”

曾照兰说:“莲莲,我虽然大字不识多少,可是,是非好歹我却比谁都清楚。这钱,是莲莲照顾我的自尊心,想方设法让我赚的。怕直接给我钱我不会接受,才用这个办法。既然是给我的,我就自己做主,我把钱还给人家莲莲。”

尚清华忽然委屈地大哭起来:“你们一个个都喜欢她,不喜欢我,连我妈都是。我到底哪里不好?”

终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这么多年,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始终活在我的阴影里,看见周围的人都对我那么信服,心里多少也是不舒服的吧,今天,又被尚德忠和侉子激了一下,心中的怒火才爆发出来,这才有了那场怒怼。

曾照兰说:“你还说什么?错了还不承认?莲莲没有跟你说,一定有她的理由,最后,不是也没害你吗?不是都为了你好吗?都对莲莲好,那是因为莲莲对别人好!你自己都不做好事,天天只顾着自己,怎么叫别人对你好?”

尚清华哭得更厉害了:“我怎么只顾自己了?我对别人怎么不好了?他们都来问我题,我从来都愿意帮助他们。我们班好些人,从来都不跟别人说,生怕别人超过自己,还故意说错,我从来都不是——呜呜呜!”

乔青莲说:“姨妈,你别这样说华华姐,她也是一个很热心的人,跟姨妈你一样的。愿意帮助别人。”

曾照兰说:“这方面我倒是相信她。没有坏心眼。”

尚清华说:“人家说你就信,我说你就不信。”

曾照兰说:“什么人家?莲莲是人家吗?”

尚清华只是哭,不再说什么了。

曾照兰说:“我这孩子,跟我一样,就这点不好,明明知道自己错了,还死鸭子嘴硬,不肯在嘴上吃半点亏。”

乔青莲说:“姨妈,你别这样说,我们都有错。华华姐发脾气,也怪侉哥和老叔当时说话没有注意方式,让华华姐当时下不来台。没事,姨妈,你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曾照兰叹了一口气。

罗静姝也洗完澡了,看看尚清华,心里感叹不已。

没想到,尚清华明明已经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也明白她自己当时冲动了,可是硬是说不出道歉的话来,脾气也真够倔强的。

可能,这也跟她的经历有关。

在家里是幺女,父母最疼爱,母亲很厉害,外面没人敢惹,在学校,成绩优异,更是被所有老师溺爱。

所以,这是从小被家长老师捧在手里,自小形成的优越感。

曾照兰不再说这方面的话了。

她问道:“莲莲,那件事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乔青莲说:“姨妈,你说怎么办?”

曾照兰说:“闹呗!我还能怎么办?上下都没使得上劲的人,我一个乡下的婆子,也只有这点本事了!“

姨妈,你还真别说,就你那法子,还真能起点作用。

越简单越粗暴,越能打击人。

乔青莲说:”姨妈,只是,我妈她不会闹。“

曾照兰一摆手,说:”那不是你妈能干的活!我喊上李淑琴和吴洪玉,就我们三个人就够了。“

乔青莲忽然想到,杜云虎都退学两年半了,也该找点事做了吧,让他老老实实在田里干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的父母就这么一个儿子,看得就像眼珠子似的,从小到大,满足他的一切要求,所以,他能拿着父母的钱来讨好他喜欢的女孩,出手非常大方。

他父母怎么会忍心看着他在田里受累呢。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贿赂那个所谓的舅舅,现在,已经是蒲河乡的乡长,为他们的儿子找一份不用下地劳动的工作。

上次在鲤鱼桥水库,他说来城里办事,且隔了几天又来到城里办事,这么频繁的到城里,那他应该是在蒲河乡哪个单位做事。

至于待遇吧,我想应该是亦工亦农,就是乡下人俗称的”背米袋子“。

也就是,集体单位发工资,但是,不是商品粮户口,要自己从家里带粮食交到单位买饭票。

哼!就算是这份工作,我也让他做不稳。

乡长又怎么样?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尚清华和我家都是穷老百姓,没有哪个人希望升官的,没有哪个能找到他乡长办事的。

所以,他卡不住我们。

再说了,混到这一步,也是一个人精,怎么会为杜云虎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得罪他毫无办法的光脚穷老百姓呢?

历来,光脚的就不怕穿鞋的。

哼!真的他敢做什么事,我自会有办法对付他的!

乔青莲问:”你们知道杜云虎现在在哪里做事吗?“

曾照兰摇头:”我一个乡下婆子,哪里会关心他在哪里做事?“

那尚清华就更不知道了。

因为,大家都在县城读书,紧张的备考,怎么会关心这个早就从他们生活中消失的人呢?

乔青莲说:”姨妈,先别慌!我明天到蒲河街上打听打听,看看他在哪个单位做事,到时候,就到他单位闹一闹,保管他会丢了饭碗。“

曾照兰高兴道:"是啊,有单位的人才最害怕这闹。一个老百姓,又分田到户了,谁也管不着了,怕个啥!好,莲莲明天去问问,问好了再说。对了,清泉回来了,说好要请客啊,就明天吧。罗姑娘一起过去。”

乔清泉连忙推辞:“算了。明天我们就在家里吃。”

罗静姝也推辞:“算了,我已经在你家吃过了,明天准备回去了。”

曾照兰沉下脸,看着乔清泉,说:“怎么啦?你这是要下姨妈的面子吗?到了美国,我就请不动了吗?”

乔清泉说:“这倒不是。”

曾照兰说:“那就是还在生花花的气。”

乔清泉看了一眼乔青莲。

曾照兰说:“莲莲,你说,明天去不去?要不去的话,以后就别叫我姨妈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乔青莲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否则,以后曾照兰就会真生气了。

乔青莲说:“好吧,哥哥,姨妈是特地来请你的,我们就一起去吧。”

乔清泉没有做声。

既没答应,也没反对。

乔清泉性格从小就比较清冷,曾照兰就当他默认了。

说着,曾照兰站起身来。

看见尚清华还没有起身,问道:"你还在这里玩一会儿?“

尚清华忙站起来:”我也回去。“

曾照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尚清华匆匆看了屋里的三人一眼,眼光根本没有看任何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对不起!“说罢,向门边走去,一下子没有注意,脚被门槛阻了一下,差点栽倒。

乔青莲大声提醒:”注意!门槛!“

尚清华也没有回头,狼狈而去。

罗静姝问道:”刚才尚清华说什么?“

乔青莲嘴角溢着笑容:”她在向我道歉!“

乔清泉冷冷的说:”莲莲,你就当什么也没听到。“

乔青莲笑道:"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下次,我不会再乱管别人的事了。”

乔清泉抚了抚乔青莲的头发,轻轻地叹气:“莲莲,你的心愿是一回事,别人愿不愿意领你的情又是一回事。该报的恩已经报了,就不必再纠缠了。”

乔青莲笑道:“哥,我知道。”

乔清泉说:“这个世界上多的是白眼狼,我们只对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好就是了。别的,还是算得清清楚楚比较好。”

乔青莲俏皮地问:“那哥哥为什么对我们母女这么好?自己打工还要给我寄学费?”

乔清泉摸了摸乔青莲的脸蛋,说;"因为我们是亲人啊。是父母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莲莲从小和我相依为命。我不对你们好,能对谁好?“

乔青莲说:”那哥哥就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啊!所以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乔清泉说:”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的!“

比如,你的母亲郭凯芹,她就不感恩,还千方百计阻止你,对吗?所以,你的心都凉了。

我怀疑,你这次来,是不是也是瞒着你的母亲的呢!

这个话题确实很沉重,乔青莲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了。

她看着罗静姝,转移了话题:”静姝,你和尚清华说了什么,促使她改变了态度?”

罗静姝立马否认:“没有啊,我没有说什么!说不定是她怕她妈,所以,才会转变态度。”

乔青莲笑了:“静姝是要做无名英雄吗?尚清华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了,她当时肯留下来打牌,就是心里已经平和了,心里有气,她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留下来的。尽管,她没有向我道歉,那是她高高在上惯了,拉不下脸面而已。”

罗静姝说:"我其实也没有说什么。我只是说,我嫉妒她,你把她当成真正的姐妹,才会冒着撕破脸的危险阻拦杜云虎。“

乔青莲笑道:”静姝是真的嫉妒吗?“

罗静姝赶紧说:”当然,你别多心,这只是我劝架的策略。我心里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是感激不尽的。“

乔青莲说:”你的情况又不一样,在初中,他还很收敛,只是暗地里递纸条,试探,还可以阻拦。到了高中,他已经肆无忌惮了,明里就献殷勤。

“再说,你们都已经过十六岁了,心智也成熟多了,没有办法阻拦的。更何况,杜云虎一挑拨,你反而会把我们每个人当仇人,越阻拦越来劲。你的同桌童兰已经有先例摆在那里了。“